在图像泛滥成灾的时代,除了自己的肖像,只有足够特异的照片才能引起我们关注。以某种方式在作品里持续地表现特异,则成了风格。比如你可以让画面上所有人物都得了肥胖症,像哥伦比亚画家费尔南多·博泰罗(Fernando Botero)那样;你还可以把所有人物一律像豆芽一样拉长,像波兰摄影师贝尼卡那样。风格即特性也好,风格即瑕疵也好,总之那是让我们过目不忘的东西。
我在网上看到这些有趣的图片,关于作者贝尼卡,没有检索到背景资料。这正是我们经常观看照片的方式。照片中的女子在摄影后期制作中克服了地心引力,往上直窜,变成一个个修长的竹竿型美女。摄影师大约觉得这样处理好玩,有趣,我却愿意视之为对我们时代人体美学的调侃。今天的理想人体,当然是纤瘦苗条,T型舞台上走来走去的全是这种类型的女子。贝尼卡把苗条特征夸张到荒诞的地步,除了头和脚不变形,女人的身体像拉面一样极端延长。她们还美吗?
我们说真理往前一步就是谬误,我却看到了美学前进几步还美。画面上的超级苗条女子,水草般优雅轻盈,仿佛一种精神存在,套用《围城》的一个比喻,“袅袅娜娜如一缕诗魂”。时尚的张力如此之大,不可思议。
苗条是我们时代对于女性身体的基本想像。苗条是美的,美很可能是暴虐的。自从1980年代美国女作家卓尔宁写了本书批判“苗条暴政”以来,人体美学就变得面目狰狞。每天,杂志封面女郎、电影明星、时装模特和广告代言人都在发布众多的理想身材信息,成功地让所有人自惭形秽,厌恶自己的身体。为了打造苗条身材,女人们疯狂地节食、吃药、运动、自虐……
女权主义者痛批芭比娃娃,因为她是一种诱惑,一种难以企及的苗条虚构。贝尼卡提供了一种更夸大其词的苗条虚构,但没有诱惑,只有绝望。那已不是困在沉重肉身里的人类可以仿效的境界。芭比娃娃多走两步就成了天使。谁会嫉妒天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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