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养过电子宠物,为它喂食,劝它睡觉,因它生病而寻医问药,你会觉得它似乎真的活在什么地方。——读贺娟的画,突然觉得艺术也不过如此,在假定的世界寻找假定的梦想,然而它们对你自己而言,却是再真实不过的东西。
贺娟属于新卡通一代人。其实新卡通这个名目问题很多,前段时间因市场诱惑出现的图式泛滥,就对四川美院倾向人文、体验和深度的创作传统伤害极大。以卡通作为图像转型的标志,不仅本身难以成立,而且问题在于其作为时尚化大众文化资源,必须通过个体创造实现语言层面上的观念转换,才能成为有文化意义和人文价值的当代艺术。
和其他同龄人不同,贺娟作为油画系的毕业生,一直对中国画饶有兴趣,从传统工笔花鸟中汲取了不少技法,施之于自己的创作。她感悟于各种生物形态,植物、飞鸟、家畜以及海生动物,也不时画些类似于流氓兔的人像。其作刻画精细,特别是毛发、羽翅、树瘤、菌丝一类表达,工笔匠心十分惹人注目。在绘制过程中,贺娟一方面运用色彩晕染来衬托细处刻画,有工写对比之功;另一方面又采用些新材料,或形成点状肌理,或造成闪光效果。凭借细密、繁复、费时、费工的装饰性画面,贺娟和大量快速生产的卡通平涂拉开了距离。她的创作观念正是以装饰性沟通当下与传统、娱乐与体验、表层与深度,从而在油画创作中有自己切进当代文化问题的入口。
在她的作品中,观者常常可以看到一些奇怪的组合:青蛙长出纤足、龟甲布满菌丝、老鼠穿着毒蘑菇的花裙,还有克隆兔、连体鸭以及四头鸟等等。这些稀奇古怪的形象固然和卡通的童话性有关,但仔细阅读,你会发现画家对基因技术、化学作用以及生态变化所带来的物种变异有着特殊的敏感,从那些“受伤”、“迷失”的画题和折断、挣脱的形象之中,你可以感受到一种疼爱、怜悯、落寞和无奈的心情。对这些天工之物正在发生的变异,画家不无忧虑。
贺娟曾把自己的作品命名为“变形记”,令人想起卡夫卡的名作。也许和卡夫卡所代表的现代主义迥然不同,当代艺术特别是卡通一路,并不沉湎于严重的对立、强烈的扭曲和深刻的象征,而是采取个人体验与消费文化对接的方式,在不失娱乐和貌似轻松的过程中去触及种种问题和社会心理。表现于贺娟的作品中,乃是温和的变形和适当的深度。关键是不要太过舒服、太过惬意、太过审美,避免在对接中丧失自我。也许必须有点视觉障碍和心理摩擦,才能让装饰通往表现,让形象连接意义,让制作变为创作。——我对贺娟如是说。
2009年3月9日
四川美院桃花山侧
【编辑:马海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