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即是花系列

七年前，晓峰刚从阿姆斯特丹回北京，我们通过他原来中央工艺美院的同学、我当时中央美术学院的同学鲜彤认识，之后开始代理他的作品。那时侯我刚刚开始做画廊，心高志远，既要代理刚刚出道的年轻新星，又要展览声名显赫的大家，还要推广晓峰这样的“海归”。几年下来，顾此失彼。在“当代艺术”的潮流下，传统工笔退避一隅，承诺给晓峰的展览一拖再拖，我心里觉得很对不起他，可每次见面他都安之若素，即不催逼，也无怨辞，还常常体会我的难处，分担我的压力。这个时期，晓峰在他城西的寓所完成的纸上作品系列成为他工笔绘画的收官之作。之后，他搬到城东我住所附近的一间很小的公寓，记得他当时说，一个人其实用不了那么大的空间，住小一点的房子没有经济压力，能够更专心地画画。当时周围的艺术家朋友纷纷购置名车豪宅,晓峰每天骑着自行车往返画室，心无挂碍。那时我们的合作已经告一段落，他还会不时约我去他画室喝茶，或去他的蜗居分享他用从成都带回的辣笋干做的家乡菜。

 后来我移居纽约，和晓峰就不常见面了。有一次回北京，约了去他的画室，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油画。记得那是一朵灰黑色调的荷花，乍看之下，我心里一惊。明明是盛放的花朵，却有着焚烧过后灰烬般的质感，花瓣底部透出的神秘微光更强化了这种余烬尚存的气息。这纸灰样的荷花虽有着寂寂的幻灭感，却并不绝望，倒像是花的涅槃，绽放着浴火重生的希望。我知道这期间晓峰失去了一位生命中的至爱，眼见生命的流逝让晓峰在画作中表达了“此一瞬已是永恒”的当下哲学观。正如他在艺术家自述里所说的：“我把注意力放到微观的物像中，试着能从中感悟到生命力的起源、进化、发展、旺盛、衰败、灭亡、重生。” 他提到电视里星际景观带给他的震撼，而现代科学的宇宙全息论证实，从潜显信息总和上看，任何一部分都包含着整体的全部信息。这正是佛教所说的“一花一世界”。能够看到微观物像中所包含的万物，又能够将万物归一，“合掌以为花” 。喜欢花的人通常是喜颜色，喜姿态，喜芬芳。而晓峰新作的花没有颜色，不做姿态，芳华落尽。 晓峰就像一位花中的修行者，在绘画中参禅，他的花其实是以自然界里花的形式，映照出万物“无无明亦无无明尽，无老死亦无老死尽”的本相。 

前两天在MSN上见到晓峰，他说北京的房子已经卖了，在成都的“蓝顶艺术区”买了一个画室，准备回成都去了。 有一句广告语曾经很流行“身未动，心已远”，之所以流行大约是因为现代人都“身心分离”吧。从成都到北京，再到布拉格、阿姆斯特丹，再回到北京，现在去成都，晓峰是心随身动，无论他人在哪里，心也就会安在那里，所以不论是工笔还是油画，也不论是纸本还是画布，他都能画花即是花。

林静

2011年4月19日 于纽约
 

【编辑：汤志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