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收问题是中国艺术品市场迟早要面对的——西沐关于艺术品查税问题答记者问

税收问题在中国艺术品市场发展到今天，已越来越成为一个重要的行业问题了，虽然我们在很多时候不愿去直面税收问题，但这并不代表艺术品市场的税收问题就已经解决或是不存在。随着中国艺术品市场规模的不断拓展及艺术金融产业的发展壮大，事实上，税收问题是中国艺术品市场绕不过去的问题，是迟早要面对的问题。记者就这一问题采访了中国艺术产业已经院副院长西沐研究员。

1、请问什么是艺术品税?国内是否有“艺术品税”这个税种，我国是从哪几个方面对艺术品征税的?目前，我国艺术品的税收是什么情况，与国外有何不同?

西沐：所谓艺术品税就是指在艺术品创作、流转、保藏等过程中所产生的税收。目前在国内，据我了解还没有“艺术品税”这个专业税种，所以，在征税过程中，征收机关主要是将参与艺术品市场的不同主体，按照生产、流转、保藏等环节的不同而分类，归入不同的市场主体与纳税种类来实现对艺术品征税的目的。随着中国艺术品市场的快速发展，特别是2011年，我国艺术品市场的整体规模继续呈现快速增长的趋势，市场交易总额超过了3600亿元人民币。中国艺术品市场在国民经济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要。当然，中国艺术品市场的繁荣自然也无法逃避中国税务部门的注意。早在1997年，针对个人艺术品拍卖所得收入的纳税问题，国家税务总局便发布了“国家税务总局关于书画作品、古玩等拍卖收入征收个人所得税的通知”(以下简称“154号文”)。但可能是由于操作层面的问题，154号文从公布之日起就一直停留在书面的效力上，未能在全国范围内严格地予以实施。从大的方面来讲，虽然我国对于艺术品市场税收有一些的政策上的规定，但艺术品市场的税收问题仍然存在很多的问题与漏洞。相较于当前愈发火热的艺术品市场，与艺术品市场总规模相较，艺术品投资市场的税收可以说少得可怜且流失较为严重。之所以产生这种情形，不外乎其一是监管制度的缺乏，艺术品交易在我国目前基本上是现金交易，而且我国艺术品市场存在大量的是私下交易行为，因此对于艺术品税收很难监管;其二是艺术品的生产和流通机制与其他商品不同，其中间环节的税收也难以征收。可以说，在我国艺术品市场的运营过程中，税务及其管理问题一直存在，只是大家都尽量不去提、不去碰。无论是一级市场的画廊、艺术机构，还是二级市场的拍卖行，甚或是艺术家的私下交易，避税、偷逃税现象都不同程度地长期存在。尤其是近来兴起的企业与机构投资，包括新兴的艺术金融，特别是各类基金，避税、偷逃税的问题可能会表现的更为严重。

企业与机构投资的税收问题虽然存在，但绝对量并不大。逃税漏税的方式虽然多，但主要的一种是折旧对冲的方式。我们知道，依据我国《企业所得税暂行条例实话细则》的有关规定：单位价值超过2000元并且使用年限超过两年的，企业与机构就可以当作固定资产入账。尽管很多艺术品，如古玩、字画等未被列入“固定资产”项目，但也没有明确将其被排除在外，所以税务部门在征税时，很多时候是将其默认为企业文化投资的经营成本对待。由于金融证券和房地产投资都计入特定的会计科目，所以，其价格的涨跌会直接影响企业的账面损益。但企业与机构的艺术品投资应当如何入账，会计准则却没有明确的规定。一些企业与机构可能就会把艺术品列入‘固定资产’科目，我们知道，固定资产每年都是有折旧的，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拉低企业与机构的总资产值，对冲‘减少’其账面的利润，从而达到了企业与机构少交所得税的目的。以企业与机构竞拍艺术品为例子，通常他们以企业与机构名义参拍，将相关费用作为固定资产入账并进行分期折旧，成为所得税允许扣除的费用，以冲减当期税收额度。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折旧完的艺术品却升值很多，这样企业与机构既避了企业所得税，又获取利益。如此看来，艺术品的投资，自觉不自觉地已不可避免的成为了一些人的逃税漏税的工具。

从世界范围看，各国税收政策指导思想与做法各具特色，但按照施政目标的基本取向，大体上可以划分为美国模式和西欧模式两大类。但无论哪种模式，发达国家普遍基本上都实行了以营利和非营利为界限对各类文化艺术产业区别对待的财税政策，包括直接的财政资金投入以及相关的税收优惠措施等等，从而有利于调控产业结构，推动各类文化艺术产业都能得到均衡发展。西方发达国家为了促进文化艺术及其产业的发展，一方面制定了一系列的保护文化遗产、民族艺术和保障公民接受艺术教育、享有文化服务，以及支持各种公益性文化艺术事业和非营利性文化艺术事业等的法律、法规。另一方面，有鼓励利用市场机制发展文化艺术产业。特别是鼓励收藏和展示，遏制艺术品投资的投机与炒作，并鼓励成立行业协会，充分发挥市场监督、行业自律等。但在这些措施中，作用最直接、效用最大化的应该是税收政策。比如制定税收优惠政策，鼓励艺术品经营机构的发展;利用税收调节市场，收藏和展示与遏制艺术品投机、炒作等。

由于中国艺术品市场还是一个新兴的市场形态，事实上，税务问题以前由于市场规模小，参与者能力弱且分散，很少被纳入监管范畴。以至于我们与国际艺术市场甚至亚洲其他国家相比，中国内地地区的税收问题还没能有效自觉地纳入一种策略范畴来推动中国艺术品市场的健康快速发展。当然，这与相关的研究、规划及政策都基本处于一种缺失状态密切相关。随着中国艺术品市场的快速发展，市场规模不断拓展，税务问题及其管理问题就提到了议事日程。但这可能仅仅是一个开始，需要一个过程，更需要主管部门与税务等部门的协同。

2、自四月份北京海关税务调查艺术品运输公司，到现在的艺术经纪人及拍卖公司老总被拘留等，您是怎么看待当前我国愈演愈烈的艺术品“查税门”这一事件的?

西沐：据自己的了解与观察，这次查税风波并不是国家层面的针对艺术品进出口项目的专项治理，而是国家针对进出口环节进行的一次税收方面的治理，艺术品进口不幸被涉及，对此没有必要过分解读。当下，我国的艺术品“查税门”事件有愈演愈烈的一种态势，但我想强调的是，我们要分清行为、政策与法律法规的关系。就我掌握的情况是“查税门”事件针对的是艺术品走私这一行为，而走私这一行为触犯了法律。根据我国《刑法》规定，“走私货物、物品偷逃应缴税额在50万元以上的，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偷逃应缴税额1倍以上5倍以下罚金或者没收财产;情节特别严重的，依照本法第151条第四款的规定处罚。刑法第151条第四款规定，情节特别严重的，处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并处没收财产。”可以看到，这一行为的性质是多么的严重。当然大家都有一个良好的愿望，但在政策没有进行相关的调整以前，执法机关不可能认为中国艺术品市场还处于不成熟的状态，以及艺术品走私是一种文化交流活动等就网开一面。因为执法强调的是以事实为依据。关税过高并不是可以违法的理由，问题的关键是，要调整政策，优化政策，而不是别的。

3、有很多人将避税、偷逃税的行为归结于我国艺术品征税过高，您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呢?

西沐：如果将问题归结于我国艺术品征税过高肯定是有道理的，但却只是一个问题的一个方面，还有就是由于我们缺乏相应的政策效应目标的规划与设计，我国艺术品税收还处于一个相对混乱的阶段。目前，在中国内地，艺术品与奢侈品同被列为进口商品的第21类。其中，与中国签订优惠贸易协定的国家，艺术品原作的进口税率为12%(现降为6%)，复制品的税率为14%，没有与我国签订优惠贸易协定的国家，艺术品进口关税为50%。虽然2011年12月9日，国务院关税则委员会公布了《2012年关税实施方案》。自2012年起，中国内地部分艺术品(如油画、粉画及其他手绘画原件;雕版画、印制画、石印画的原本;各种材料制的雕塑品原件)的进口关税税率由12%降至6%(暂行1年)。但实际上，艺术品交易远不止6%的进口税，另需缴纳17%的增值税，对进口艺术品的实际征税额度达到了23%。虽然相对之前的30%有所降低，但进口艺术品依然处于高税重压之下。进口如此，国内艺术品市场主体也面临同样的状况。所以一些画廊、艺术品经纪机构的经营者一般不负责为艺术家代缴个人所得税。由于艺术品的价格受经济和社会等因素的制约，价格一般不稳定，艺术品经营者承担着巨大的经营风险就可想而知。因此，少交税，要逃税，合理避税与非法逃税，也就成不少艺术品经营者维持生计的一种默认的选择。要改变这种铤而走险的状况，引导艺术品经营者尊纪守法，使艺术品市场健康发展，进行国家层面的政策立法与相关政策的调整优化已迫在眉睫，不然艺术品税收问题还会爆出其他“门”来。

4、“查税门”事件对拍卖行、画廊、艺术品市场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西沐：当前的艺术品“查税门”事件从总的概念上来看，只是进口关税，只要不查国内艺术品市场的税收，那对我国拍卖行、画廊、艺术品市场的影响主要在心理上，主要在投资信心上，而不是实体的经营上。我们知道，中国每年进口艺术品及其衍生品规模虽然增长较快，但绝对规模并不大，与目前中国艺术品市场1000亿的拍卖规模及近4000亿的交易规模来讲，几乎可以忽略。但艺术品关税对中国艺术品市场的长远影响还是值得重视的。我们在很多场合都讲过，中国艺术品市场比较独立，封闭性较强，是属于内源发展性的，主要靠内需的推动市场的特性以外，国际化的进程也在一步步提到议事日程上，关键是要尽快培育我国拍卖业、画廊业等艺术品市场主体的核心竞争力，而核心竞争力，除了税收政策以外，更重要的是学术研究与判断能力、资金运作能力及专业与职业化的运作能力，也就是说，做好自己是关键，精耕细作最关键。

5、“查税门”事件会影响海外艺术品的回流吗?

西沐：当前的艺术品“查税门”事件肯定会对海外艺术品的回流产生影响。这种影响分为两个方面：一是“查税门”事件本身效应的影响，人们由于搞不清楚下一步要做什么，会有一定的恐慌与焦虑，但一定是短期的;二是由于“查税门”事件使人们不得不缴纳相应的税费而增加的回流成本的影响。这在相关政策没有调整之前，这种影响应该是深远的。但是，海外艺术品的回流是一种市场行为，水涨船高是基本道理，只要国内有这个需求，通过相关环节的努力，减少利润，提高运营效率，我相信，从长远来看，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因为回流只是一个阶段，到一定时间，输出与回流会出现一个平衡的状态。税收等政策等是一个综合的经济手段，既要兼顾现实，更要放眼未来。但降税则是一个世界性的潮流。

6、针对“查税门”事件，您认为相关部门应该从哪些方面作为?

西沐：当前的艺术品“查税门”事件应该引起相关部门的重视与反思，面对一个快速发展的市场，我们应该自觉的提供相应的支撑与服务，应该有更多的作为，而不是看到更多的悲剧。首先就是要研究与认识中国艺术品市场税收的内在规律与世界规范的惯例;其次有适应世界发展的潮流与我国文化艺术发展的需求，与时俱进。中国艺术品市场不断地兴盛与壮大起来。在巨大利益的牵引下，不少市场参与者行为失范，我们应该做的是正视现实，用科学的态度与实事求是的思路去解决问题，寻得发展。在中国艺术品税收过程中，如何能够实现让失范、违规，甚至是违法行为不想、不能、不敢去贸然为之，要从以下几个方面来做积极的努力。一是要强化中国艺术品市场税收的法制工作，不断构建中国艺术品市场的法制体系，不断摆脱艺术品市场过度依赖政策的基本局面，不断地建立既要依靠政策，但更要依赖政策的基本格局的转变。在中国艺术品市场税收法制建构过程中，要把握与认识市场发展的基本规律，在面对热点、难点的同时，要注重法律制定，行政法规出台与部门规章的应用这么三管齐下，从而使中国艺术品法制工作基本上能够覆盖与跟的上艺术品市场发展的基本步伐。近期要重视艺术品关税、税收与会计准则与规范的衔接、修订与优化工作。二是在认识并把控中国艺术品税收发展内在规律的同时，要加强艺术品税收监管工作。三是从建立与健全中国艺术品税收管理体制的角度重视行业管理职能，不断完善与建立相应的行业管理组织，加强自我管理，以及自律与他律等行业管理工作的不断落实，为法治监管工作的深入落实打下坚实的基础。四是不断优化环境，培育科学与健康向上的收藏与投资文化，倡导遵纪守法的经营理念。

【编辑：成小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