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6月10日，中国拍卖行业协会向社会公布了《中国文物艺术品拍卖企业自律公约》，而此前，媒体连连曝光拍场乱象，“嘉德、瀚海、保利、匡时”四大拍卖企业被中拍协和各大媒体点名，拍卖市场究竟正在经历怎样的变局，目前规范拍卖行业有没有可行性呢？
本期嘉宾：
欧阳树英（中国拍卖行业协会理论宣传部副主任）
刘尚勇（荣宝拍卖公司总经理）
甘学军（华辰拍卖公司总经理）
黑客（不愿透露姓名的相关人士）
为什么这个时候“自律”
欧阳树英：既定工作，与媒体报道无关
中拍协是想有所作为的，即使没有媒体报道这些问题，我们也会推出《自律公约》。其实，中拍协在一年前筹备《中国文物艺术品拍卖规程》行业标准的时候，就想出台与其配套的一些规则，也已经开始讨论这个《公约》了。从起草、讨论、修订、定稿，《公约》的出台经历了整整一年时间，
刘尚勇：你对不起别人，别人就对不起你
从表面看，媒体监督似乎抢在我们前面了，其实自律这件事我们早就在做了，原因很简单，如果没有自查自纠，别人就会来查你——你对不起别人，别人就对不起你。只不过，提出一个口号很容易，难的是可操作的细节。自律的内容，要大家都能做到，而且要本着公平、公正和公开原则，这需要多方面权衡。只有这样，大家才能取得一致意见，这里面有很多细节要反复商量。
甘学军：四大需要促成《公约》出台
《自律公约》出台可以说是应运而生，主要是四个方面的需要：一是拍卖行与委托人和买受人之间的媒介关系、责权利关系需要更进一步明确；二是外部的整个诚信体系还有待完善；三是需要社会大众和媒体的有力监督；四是这个市场发展到今天，已经走过了19年，出现了一些问题，如果任其发展，失去了监督，那么，拍场的问题会越来越严重。
黑客：寇勤时间到了
我觉得这件事里面有一个很关键的人物，就是寇勤。在我看来，寇勤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更重要的是，寇勤是现在嘉德拍卖的副总裁，也是中拍协副秘书长，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这个舞台的这一时段，将是属于寇勤的，事情做得好，做得差，都将成为寇勤的标签。中国文物艺术品拍卖发展到这一步，无论是嘉德，还是中拍协，都责无旁贷。嘉德对于拍卖行业的影响毋庸置疑，像带头提高拍卖佣金，产生了非常有利行业发展的结果。
谁在制造“黑幕”
欧阳树英：“一九”现象，主流健康
2010年我们做了统计，拍卖公司的总成交额是390多亿元，90%是市场前10位的拍卖公司创造的，这就是拍卖行业的“一九”现象。我们认为，整个拍卖市场的主流仍然是比较规范的企业，恶性竞争主要集中于非主流的不规范的小企业当中，他们发生一些事情让人感觉仿佛整个行业存在很大问题。其实，各拍卖公司也在不断开会、讨论各种各样的问题，这些发展中的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
刘尚勇：拍协约束不了所有公司
实际上，媒体记者报道的问题，大多出自于那些没有加入拍协的公司，那些企业是拍协无法约束的。因此，当新闻爆出诸如“天价黑幕”之类问题时，拍协就感到很紧张。他就想做一些表白，但是又表白得不是很清楚，进而引发了进一步的误会。我觉得首先需要澄清的一个事实是：不是所有的拍卖公司都加入了拍协，拍协也不能够约束到所有的拍卖公司。目前文物艺术品拍卖类大约有256家拍卖公司加入了拍协，就北京来说，约三分之一强的拍卖公司都不加入拍协。
甘学军：不想自律就别入拍协
拍卖市场走到今天，已经经过了19年，在市场快步发展中也出现了一些不良的竞争手段，当我们发现这些事情出现之后，应该去约束它，这是大家的共识，尤其是在中拍协的牵头下去实现约束。如果不肯接受拍协《公约》作为大家的行为准则，没有达到共识，那这些拍卖公司就不要加入拍卖协会。
黑客：拍卖行问题是社会问题
我觉得在这个问题上说小拍卖行规不规范是毫无意义的事，而且这个问题甚至不是大拍卖行的问题，而是整个社会的问题，它甚至不是我们想的，透明啊、行业规范啊，舆论监督啊等等能够解决的。就跟中国足球一样，是眼看着堕落下来的，内中原因谁不知道呢？能改变吗？
拍卖行偷税漏税了吗
欧阳树英：媒体猜测，但不是事实
第一，媒体曝露的四大拍卖行的纳税数字与企业提供的拍卖成交额是有出入的，数据上有很大差距，本来2009年和2010年拍卖成交额及佣金与实际情况就差距很大，但媒体并不知晓，只曝光了其中一小部分，具体是多少也不便透露，从法律层面来讲，这属于纳税人的保密信息；第二，如果有偷税漏税的行为，自然有相关部门去干涉，这个是不可能的。
刘尚勇：拍卖公司难处被忽视
我们应该有一个基本的判断：偷税漏税是大事，触犯法律，是要抓人的，没有哪家公司愿意这样做。谁愿意进监狱呢？公司每年都要报税，报税是有稽查，有审计的，这种事情很敏感。拍卖公司对外宣称的成交额几个亿，是根据落槌价计算出来的，不是实际的成交额，并不反映落槌后是否真正履约。履约的过程中，合同违约是个常态。中国诚信体系本来就很成问题。像上海的“楼烧烧”事件，怎么回事啊？就是转包了无数回，最后没有多少利润了，偷工减料，就出事了。艺术品拍卖未必这么严重，但是，他的履约率到底是多少呢？拍卖公司不知道一年要为违约事件打多少官司，发多少律师函！这个就没人愿意了解。
甘学军：标杆拍卖行不做这样的事
我相信这几个标杆式的拍卖行不可能存在偷税漏税的事情。这是触犯法律的事，没有人敢这样做。
黑客：偷漏税问题，实际意义不大
在这里，偷漏税话题引发关注，不是因为税收手段有多么大的威力，而是社会需要一把看得见的尺子，来衡量一下拍卖行这个看起来几乎无法衡量的行业。但我认为，以上心情可以理解，但这把尺子不太指望得上。
假拍、拍假怎么管
欧阳树英：严查拍卖公司主观故意
所谓假拍，主要有三种情况，第一种是由委托人、拍卖公司、买受人三家相互勾结，将价格炒上去，这就是民众所说的“联手做局”，目的是对外做一个拍卖记录。这种情况下，拍卖公司属于主观故意，最后成交和签订合同会有很大差距，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第二种是很多艺术家或藏家为了利益，雇佣推手推销自己，把价格炒高。他也一样和拍卖公司做结算，一样缴税，这种情况下，拍卖公司不存在主观故意。
第三种是成交之后，由于买受人的违约或者延时付款、分期付款等种种情况，造成当时成交价格和最后成交价格有区别。
从以上三种情况看，造成纳税金额和成交额严重不一致的成因很多，如果仅仅将全部责任推到拍卖公司，是有失公允的。中拍协主要反对的是拍卖公司主观故意参与假拍的行为。一般说来，从法律流程来看，委托方、买受方和拍卖公司如果有一方违反了流程，仔细审查的时候，就会查出来是否存在假拍行为。
刘尚勇：“不知假拍假”是一个愿望
说真假是学术性的争论，并不是市场的真假，人们混淆了这两个概念。所有的古画，都存在真假问题，至今能有定论的只有寥寥几幅，就像流传有序的《砥柱铭》。这种学术的真假讨论，并不影响商业运作，学术的真假问题对于市场只有价值参考的意义。比如，张伯驹在面临《平复帖》或将转卖给日本人的情况下，不惜变卖家产和妻子所有的首饰去购买，而学术研究可以再后续进行，这没问题，假设张伯驹捐献的那件东西有可能是假的，故宫博物馆、上海博物馆会不要吗？不会的。实际上，有文化价值就有市场价值，所以往往是先买下来，学术的真假问题再慢慢讨论。我们常常见到，有人举了牌子，别人一个电话说那是假的，他就违约不付款了。拍卖公司有义务提醒买家拍东西一定要搞清楚，不搞清楚千万不要举牌。
知假卖假是行不通的，但“不知假拍假”这一条也没有可操作性。大家认为这是表现了一个高姿态，实际上，它表达了我们的一个愿望，如果拍卖公司知假卖假的话，没有人会买这个假，谁也不傻，如果有人买，就是自认不是假。
黑客：是商人就会打马虎眼
自我约束的一个最难解决的问题就是既得利益集团的形成，都吃这碗饭，都在这个圈子里混，彼此怎么约束？只要有的赚，大家有饭吃，什么事情都可以打马虎眼，包括真假。真假很难区分吗？我觉得拍卖行真分不清楚的情况少，但商业就是这样，你要商人说真话，就要有有效约束商人的方式，没有这个方式，商人一定把你绕进去。
《自律公约》能有效吗
欧阳树英：管与不管不一样
2011年春拍中有多少违规的例子，中拍协不方便透露，但是从反馈的情况来看，只要是出现问题的拍卖标的，他们都收了起来，事实证明还是有效果的。管与不管是不一样的。对于那些非公约会员，如果存在问题，中拍协给他指出来的时候，他也会调整，将问题提前解决掉，但行业协会的作用毕竟是限的。
刘尚勇：至少是一个共识
大家花费了大约一年时间来讨论这个公约的细节，达到了一种共识，这些是大家承认的相对规范和一致的，是可实施的细节，但是否都能做到，我觉得很难。比如“黑名单”，这会不会侵犯个人的隐私权和名誉权，你说我是坏人，污蔑我，可是不停地举牌，是信誉不好的人吗？我看中了，就是想买，但是没有足够的钱，不行吗？所以具体实施很难做。当然，我们不希望它仅仅是一个口号。
甘学军：
我们都本着这样一个良好的愿望来发展，执行是另一个层面上的问题了。
黑客：后院起火是迟早的事
我们不能说拍卖行业不真诚，但是，很多东西不是靠真诚的愿望可以解决的。咱们问一句，你真能约束嘉德，约束保利吗？很难落实。很难落实是什么结果？我看嘉德创始人陈东升有个市场危机的提醒，他认为危机一定会来。那危机来了什么样？我的理解是，如果拍卖行顺着现在的轨迹发展下去，市场危机爆发，人们就不再相信拍卖行了。当拍卖行面临可能饿死的困境，这个时候才会彻底颠覆自己，才会找到真正自我约束的办法。就像美国金融危机前，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中，你让华尔街自律无异于痴人说梦。因此我认为，拍卖行迟早后院起火。感情上我们都不愿发生这样的事，但是我看不到遏制这一趋势的任何迹象。
【编辑：刘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