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忠“后抽象”水墨画
水墨画作为一门古老的艺术可谓历史悠久,源远流长,它以独特的美学意境和艺术形式自成体系,别具一格。但是进入明代以来,随着中西艺术的碰撞、对接与互融,中国水墨画的现代化或曰现代性问题日益被提到日程上来。康有为、陈独秀首先开启了中国画现代化的帷幕。其后,以“二高一陈”为代表的岭南画派主张用西方绘画和日本绘画的色彩、技法来弥补传统中国画中的水墨画法,提出了“折衷中外、融合古今”的口号;接着徐悲鸿主张“以西润中”,力图将西方写实主义改造中国画;林风眠则要调和中西,倡导“介绍西洋艺术,整理中国艺术,调和中西艺术,创造时代艺术。”。如果说徐悲鸿以写实主义改良中国画是以西润中或中学为体,西学为用,那么林风眠则要打通中西,实现中西的完全互融与合璧。刘海粟、张大千的泼彩艺术则注意主观内在的表现,讲究新奇的构图、雄健纵横的用笔和大胆泼辣的色彩,使作品具有令人耳目一新的效果。
新中国成立后,中国画如何解决旧的艺术形式与新内容的矛盾,如何批判地继承遗产、推陈出新等一系列问题又一次摆在中国画家面前。50年代中期,中国画界曾围绕着中国画的继承传统与革新创造展开了热烈的讨论。“85"新潮美术”时期,李小山提出的“中国画穷途末路”论在国画界掀起了轩然大波,随即“实验水墨”(“现代水墨”)出台,80年代末“新文人画”又异军突起,时至今日中国画的现代性仍是一个未完成的课题,而郑忠无疑是这一领域的又一位探索者。
郑忠的“后抽象”水墨就是在前人探索中国画的现代性路径基础上,立足于中国美学精神和中国笔墨形式,结合版画等多种现代艺术形式,对传统中国画进行了大胆地革新与改造,使之具有新的意趣与境界。这种革新主要体现在如下五个方面:
其一,以幻化的笔墨与色彩来营造虚拟的抽象视觉形象体系。郑忠的后抽象水墨将西方那种冷抽象(几何抽象)绘画风格或热抽象(抒情抽象、色彩抽象)艺术范式与中国传统文人大写意画的意象建构有机嫁接,创造出一种既区别于“不似之似”“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般的中国美学精神,又有别于西方抽象主义的一种后现代语境下的诗化境界,具有浓郁的后现代诗学表征,如含混、模糊、反讽、戏谑等图像意义。
其二,郑忠的后水墨抽象吸收了西画中的光影变化与版画中的肌理感与印痕感,将泼墨与泼彩予以交会,晕染、渗化成视觉空间符号与精神空间体系,建构出看似“无目的而又合乎目的性”的理性哲思。
其三,与80年代出现的“实验水墨”“抽象水墨”或“现代水墨”相比,郑忠先生摒弃了“西方艺术中心论”,不再迷信、盲从西方的艺术话语,而是以东方艺术精神为核心,于中西艺术的交汇点上寻找突破口,他不是一味追求理性或逻辑,而是具有苏轼所说的“意造无法”“无意于佳乃佳”的偶然美学效果,这种效果是一种不受一切艺术程式羁绊与束缚的“无法之法”,是一种“意趣天成”的诗性的自然流露。
其四,这种既具有理性逻辑又超越理性思维的艺术精神可以概括为“诗性逻辑”,这种艺术逻辑就是反对理性的过度介入,主张将直觉、悟性和灵感引入艺术创作之中,一方面弱化了逻辑与概念以抗拒传统水墨的“千人一面”,另一方面又强化情感、意趣以扩张水墨艺术的想象力与感召力,在这一减一增的张力运动中,理性让位于感性,逻辑让位于迷狂,进而形成“境生象外”“得意忘形”“迁想妙得”和“气韵生动”的最高艺术境界。
其五,郑忠的后抽象水墨将水与墨、墨与色、理与法、似与真、简与繁、形与意、风与神、物与境有机同构,追求天人合一、心物两忘、神形统一的超凡脱俗之格调,在此简到极处即是繁,不着一字尽得风流。此时,泼彩与泼墨、滞涩与流畅、浑厚与升腾、奔放与工致、邈远与深邃、浓烈与轻盈、开合与聚散、斑驳与瑰丽、丰盈与空灵、线性与体块、结构与空间等既对立又统一的多元因素无不相辅相成、合而为一。
郑忠的后抽象水墨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着很厚的生活底蕴。他曾是一名海军,作为南海舰队的一名潜水员,他的特殊职业使他有机会近距离地接触大海,大海的浩瀚飘渺、汹涌澎湃和海底世界的璀璨多姿、瞬息万变、五光十色、奇妙无比使他深刻地感悟出人生的真谛和艺术的本质。从海军复员以后,他先后于南通大学美术学院、中央美院深造,起初他专攻版画并取得优异成绩,后来又转向水墨画创作,同样做得风生水起。这种独特的生活经历与艺术生涯为他进行后抽象水墨艺术创作提供了颇具个性结构与独立人格的艺术灵感。郑忠在本质上是一个行吟的诗人,他用这样的诗句描绘自己的创作状态:“在白昼的山阴道上,光影与风声共舞,时间在空间漫步,水韵在宇内弥散,就好像荷马的诗篇,轻轻地来……轻轻地去……我的心灵像是一个难以名状的乐器,被无形的手指轻弹!时而滔滔汨汨,时而低吟浅唱,时而澎湃激越一泻千里,时而轻拢复挑九曲十八涧,如影随行暗唱天光振颤,共渡弱水三千!远处传来空谷之音,一曲神秘的歌谣,掠过星星点点的圣光,掠过水墨的涟漪,掠过海洋、岛屿、峡谷、河床、沙滩……云青青兮欲雨,水淡淡兮生烟……天际处、征程上……飘过一骑征夫的信天游!”
“何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郑忠的后水墨抽象艺术作品《谷音系列》以诗化的语言演绎着山谷中的天籁之音和心灵乐章,经过主体精神升华后的海洋、岛屿、峡谷、河床、沙滩……看似空然,实有神韵,正可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编辑:刘建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