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宾虹画学演绎历程的新考察 2012-08-14 09:45:21 来源:新华网 点击:
拙文《黄宾虹绘画历程的时段描述》将黄宾虹绘画历程划分为‘画之初’‘综合南北宗以沟通欧亚的尝试’‘浓墨法之变’‘虚实之变’‘炼狱’‘脱化前夕’‘阴面山之变’‘简笔画之变’八个时段。

黄宾虹 山水 荣宝斋藏

黄宾虹 山水 荣宝斋藏

黄宾虹溪桥策杖图40.8cm×74.8cm 浙江省博物馆藏

黄宾虹溪桥策杖图40.8cm×74.8cm 浙江省博物馆藏

 

拙文《黄宾虹绘画历程的时段描述》将黄宾虹绘画历程划分为‘画之初’‘综合南北宗以沟通欧亚的尝试’‘浓墨法之变’‘虚实之变’‘炼狱’‘脱化前夕’‘阴面山之变’‘简笔画之变’八个时段;换一个视角,也可以有另一类划分,即一九一八年新文化运动前的‘迷茫’,新文化运动至一九二九年的‘寻觅与悟通’,以及一九三○年以后的‘整合与拓展’三个时期。前者偏重于实践,后者偏重于画学;前者偏重黄宾虹的主观努力,后者则偏重客观诉求。

 

转换新视点观察黄宾虹画学的演绎历程,我们可以更清晰看到主导绘画嬗变进程的力量是时代诉求,而非个人主观愿望或某个人物的登高一呼;可以更清晰地看到黄宾虹及其艺术理念不是他主观的臆想,不是古老的中国艺术无缘无故的‘基因’突变,他的艺术及其理念是二十世纪发生在中国的新文化运动的产物,深深地打着那个时代艺术现代化进程的烙印。

 

迷茫

 

一九一八年,以介绍世界新思潮,革旧文学命的新文化运动波及上海学界,在沉寂的上海画坛引发了‘巨震’。

 

此际黄宾虹定居上海已有十个年头了。这十年,正是中国画最走‘霉运’的十年。中国画的式微已铁板钉钉,中国画边缘化加剧,似乎走到穷途末路的中国画成为民众的‘弃儿’和‘美术革命’的对象。翻开那些年代的报纸,海上题襟馆、豫园书画善会除了书画赈灾外,很少有它们的身影。黄宾虹来沪之时,正值这两个老牌书画会成立之初,书画会网罗了活跃于江浙皖一批知名不知名书画家,但曾几何时,叱咤一时的画家正无奈地一个个老去、死去,替代他们走上前台并很快征服了社会审美趣味的是月份牌画家和折衷派画家。

 

如果将‘海派’定位于‘开放’‘对新事物兼收并蓄’的话,那么这两类画家群体最具‘海派’精神了。

 

折中派由一九一二年春夏之际来沪的高剑父、高奇峰、剑僧兄弟创立,他们持有《真相画报》和审美书馆两块阵地,手里握有舆论话语权。他们的宗旨是‘采集中、东、西三国所长,合成一派’①,推出了《剑父画集》《奇峰画集》,以及宣称是‘当代新派三大家’的高剑父、奇峰与陈树人的‘杰作十二大幅’②。

 

同时期,崛起上海的被称为‘欧美新派画’③的另一支力量则是月份牌画家。所谓月份牌画家,更准确的称谓应该叫‘时装美女画画家’,他们也画杂志封面及装饰商铺和家居的画片,由于投合了市井审美趣味,迅速占领市场,风靡了十里洋场,一度被传媒誉为‘美术的进步’与‘美术的曙光’。

 

折中画派画家与月份牌画家之佼佼者郑曼陀强强联合,将‘中西融合’的本土解读推向极致,其笑傲上海画坛的一幕,发生在巴拿马万国博览会的时期。

 

美术品是博览会出品的一个列项,事先题襟馆书画会专门开动员会,号召会员积极出品。从博览会的江苏省国内预展看,题襟馆书画会的吴昌硕、王一亭等均有作品参展,但相比之下,审美书馆整体打包参展却格外引起传媒的注意:‘本埠审美书馆之画,参酌中西画法,颇有可观。出品人高奇峰,前清宣统二年曾出品于南洋劝业会,经美术审查官陈志群君审查后,给予优等奖凭。此次高君复于会场内设有审美分馆,将其出品摄影制成明信片发售,借广流传。此外有《杨妃出浴图》一幅,系某君出品,纯属中国画法,颇见特色。’④预展组织者进行了评奖,评奖的结果,高剑父、奇峰、剑僧都得了奖,而且高剑父、奇峰‘所有的画’得的还是头等奖。题襟馆书画会则除博览会出品劝导员哈少甫得了头奖外,全军覆灭。⑤吴昌硕、王一亭折戟于折中画派手下,饮恨国内预选,彰显了中国画日薄西山的窘态和老大地位的沦陷。

 

在折中派与月份牌画派攻城掠地之际,中国画家保持着集体沉默。他们在做什么?正像后来青年西画家说的,论尺卖画。他们的烦恼不在中国画的生死存亡,而在个人的生存温饱。作为《真相画报》的同人,黄宾虹对折中画过度引入日本画法的取向尽管持有完全不同的意见,但除了提提‘沟通欧亚’⑥笼统的建议外,自己也感到迷茫。这不能怪罪关心中国画命运的有识之士,毕竟此际西洋绘画并未充分介绍进来,发端于欧洲的现代绘画进程尚处于初始阶段,中国绘画界所能看到的西洋画不过是早期流入的写实人物风景图片,所谓‘沟通欧亚’只能是句空话。

 

闭塞的时代,除了迷惘,留给黄宾虹思考的空间有限。他只能在他接触到的有限的西方资讯的昭示下,提出融合中国画南北宗的尝试。这种尝试看不到前景,老实说,从社会影响看,远不及他所批评的但还是带来新鲜感的折衷画。黄宾虹的困惑是不言而喻的。如果说,这个时期的研究还有给他终生受益的东西的话,那就是沈周们的‘浓墨法’⑦。终其一生,黄宾虹绘画起手不是风行于清末的‘从淡到浓’画法,而起手就是浓墨。除此而外,多年努力留下的依然还是困惑:有心‘沟通欧亚’,无力找到入口。

 

迷惘中,新文化思潮劈面而来,出乎意料地给困惑的黄宾虹打开了思考的窗户。

 

寻觅与悟通

 

所以说‘出乎意料’,是到来的新文化运动的‘美术革命’不是为中国画护航,而是要‘打倒’中国文人画。此说代表人物是陈独秀,他说:‘说起描写的技能来,王(石谷)派不但远不及宋元,并赶不上同时的吴墨井(吴是天主教徒,他画法的布景写物,颇受了洋画的影响),像这样的画学正宗,像这样社会上盲目崇拜的偶像,若不打倒,实是输入写实主义,改良中国画的最大障碍。’⑧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在陈独秀和吕澂关于‘美术革命’的通信里,吕澂首先对月份牌画发起总清算:‘近年西画东输,学校肄业;美育之说,渐渐流传,乃俗士鹜利,无微不至,徒袭西画之皮毛,一变而为艳俗,以迎合庸众好色之心。驯至今日,言绘画者,几莫不以此类不合理之绘画为能。(海上画工,惟此种画间能成巧;然其面目不别阴阳,四肢不成全体,则比比是。盖美术解剖学,纯非所知也。至于画题,全从引起肉感设想,尤堪叹息。)充其极,必使恒人之美情,悉失其正养,而变思想为卑鄙龌龊而后已。乃今之社会,竟无人洞见其非,反容其立学校,刊杂志,以似是而非之教授,一知半解之言论,贻害青年。’

 

势不可遏的新文化思潮,给画坛格局带来质变,弥漫于画坛上空那万马齐喑的困局终于打破了。江苏省教育会美术研究会、上海美专青年西画家们在美术界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灌输世界新美术之潮流’⑨的热潮。在这种潮流的冲击下,月份牌画从此褪去了头上‘欧美新派’的光环,黯然走下神坛,转而偏安于广告画装饰画一隅。

 

从下列年表,可约略窥见上海画坛发生的一连串事件:

 

一九一八年十月六日,江苏省教育会美术研究会成立。

 

一九一八年十一月,《美术》第一期出版。

 

一九一八年十二月五日,驻沪英国玛喀丽夫人在法总会陈列各国画家作品。

 

一九一九年四月十九日,日本画家石井柏亭欧洲归来,道经上海,参观上海美专交流,于二十二日在江苏省教育会演讲,并与波兰画家徐雷尼威斯举行联展。

 

一九一九年七月二十八日,《美术》第二期出版。

 

一九一九年八月二十三日,江苏省教育会美术研究会开会,由日本美专毕业生江颖彦演讲美术。

 

一九一九年八月二十六日,江苏省教育会美术研究会在寰球学生会举行美术展览会,汪亚尘等演讲。

 

一九一九年九月二十八日,以资互相研究,促进我国美之真艺术为宗旨之天马会成立。

 

一九一九年十月十三日,刘海粟、汪亚尘、陈晓江、俞寄凡、贺伯馨五人赴日考察美术教育。

 

一九一九年十二月二十日,天马会绘画展览会开幕。

 

一九二○年三月,上海专科师范暨爱国女学教职员联合全国美术教育界组织之中华美育会立。

 

一九二○年四月二十日,《美育》杂志第一期出版。其第三期刊有李鸿梁之《西洋画最新的画派》一文。

 

一九二○年七月二日,上海青年会智育部图画展览会。

 

一九二○年七月九日,上海美术学校第二届展览会。

 

一九二○年七月二十一日……

 


【编辑:李洪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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