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格瓦拉:摩托日记与场景“拍摄” 2012-09-11 09:33:48 来源:东方早报 作者:切·格瓦拉 点击:
在任何一本摄影指南上,你都可以找到一张异常清晰的风景照。看上去,风景照是夜晚在一轮圆月的光辉的映衬之下照的。但在文字说明部分你却可以找到‘白天照夜景’魔术般的秘密……

“在任何一本摄影指南上,你都可以找到一张异常清晰的风景照。看上去,风景照是夜晚在一轮圆月的光辉的映衬之下照的。但在文字说明部分你却可以找到‘白天照夜景’魔术般的秘密……如果你不是碰巧知道我日记所说的‘拍摄’场景,那么,要找到一种东西来替代我要说明的真相是很困难的。现在我得走了,留下你与曾经的我同在……” 

—— 切·格瓦拉《摩托日记》

切·格瓦拉摄影:加西亚运动中入狱的成员

让我们互相理解

这不是一个英雄传奇故事,也不仅仅是一个愤世嫉俗者的叙述——至少我个人并不这么认为。这是两个生命的短暂交汇,是两个怀着相似的希望与梦想的生命的一段共同历程。

在九个月的时间里,一个人可以想很多东西,上至崇高的哲学冥想,下至对一碗汤最为落魄的渴求——这完全得视他的胃而定。与此同时,如果他又有点冒险家的风范,他或许会经历一些在别人看来饶有趣味的事情,而他随手记下的那些东西读起来或许也就和这些日记没什么两样了。

一枚硬币抛到空中,经过多次旋转之后,落地时既可能是正面,也可能是反面。贵为万物之灵的人类在这里通过我的嘴巴,用我的语言,将我的所见所闻娓娓道来。掷硬币的时候,很可能抛了十次正面后才看到一次反面,也可能抛了十次反面后才看到一次正面。实际上,这种情况一点都不稀奇,而且没有必要找任何托辞,因为嘴巴只能道出眼睛实实在在看到的东西。是因为我们的视力永远不够完美?是因为一切稍纵即逝?是因为我们的学识有限?抑或是因为我们的判断过于武断?无论如何,有一点是肯定的,我的手指是在稍纵即逝的冲动的驱使下落到了键盘上,打字机跟着便做出了诠释。而如今那些冲动已经不复存在了。况且,现在已经找不到任何人为这些文字负责了。

写这些日记的人在重新踏上阿根廷的土地时,就已经离我们而去了。我,重新整理和润色这些日记的人,早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我了。在“大写的美洲”之上的漂泊之旅改变了我,其改变之深远远超乎我的想象。

在任何一本摄影指南上,你都可以找到一张异常清晰的风景照。看上去,风景照是夜晚在一轮圆月的光辉的映衬之下照的。但在文字说明部分你却可以找到“白天照夜景”魔术般的秘密。读者或许不了解我的视网膜的敏感度——我自己也感觉不到。所以,读者们哪怕是拿着底片对着文字看,也弄不清我的那些“照片”究竟是什么时候照的。言下之意,如果我给你一张照片说是在夜晚拍的,你既可以信,也可以不信。这一点对于我来说无足轻重,因为如果你不是碰巧知道我日记所说的“拍摄”场景,那么,要找到一种东西来替代我要说明的真相是很困难的。现在我得走了,留下你与曾经的我同在……

抛开最后的羁绊

我们离开了,下一站是内科切阿,阿尔维托的一位大学同窗在那里行医。早上的行程很顺当,到达的时候正好赶上牛排午餐。阿尔维托的朋友对我们热情有加,但是他的太太似乎从我们纯波希米亚风格中捕捉到了危险,对我们并不是那么热情。

“你只差一年就能获得行医资格,但你还是选择了离开?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为什么?”

她不断追问,但我们又不能给她确切的答案,为此她有点害怕。她表面上对我们以礼相待,但是敌意却摆在脸上,尽管她知道(至少我认为她知道)最后胜利的肯定是她,因为她丈夫并不是我们“救赎”的对象。

在马德普拉诺,我们也拜访了阿尔维托的一个医生朋友,他是庇隆党党员,因此也享受着一系列特权。但是内科切阿的那位医生仍然效忠于激进党。不过,对我们而言,这两个党派都很遥远。我觉得,支持激进党绝不是一个靠得住的政治立场,这对阿尔维托来说也越来越没什么意义,虽然他曾经和他尊敬的那些激进党领导人走得很近。

这对夫妇好吃好喝地收留了我们三天。谢过他们之后,我们再次跨上我们的坐骑,向布兰卡港挺进,尽管略显孤独,但是自由了许多。朋友们都在那儿等着迎接我们,这次是我的朋友,他们也对我们无比热情、好客。我们在这个南部港口逗留了几天,一边修车,一边漫无目的地在城里闲逛。这些日子是我们不必为钱发愁的最后时日。之后,由于囊中羞涩,只好严格控制饮食,肉啊,玉米糊啊,面包啊,可不是那么容易吃到了。如今连面包里也夹着一丝警告的味道:“老兄,接下来我可不是那么容易得手了。”一想到这里,我们就更加狼吞虎咽了。我们想和骆驼一样,为未来的旅途做好粮食储备。

在我们离开的前夜,我病倒了,咳嗽,发高烧。于是我们拖延了一天才离开布兰卡港。最后,在下午三点的时候,我们顶着炎炎烈日离开了,没想到我们到达梅达诺斯周围的沙丘时太阳更毒了。由于重量分配不均,我们的摩托车总是来回跳动,不听使唤,轮子也一个劲地打滑。阿尔维托使出浑身解数跟沙子斗起法来,而且坚称他一定能够取得胜利。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我们踏上平地之前,我们在沙堆里已经舒舒服服地休息了六次。然而,不管怎么说,我们终究还是走出了沙地。我的搭档就凭这一点,口口声声说他战胜了梅达诺斯沙地。

从这儿开始就由我来掌舵了。为了弥补失去的宝贵时间,我猛踩油门,加快了行车速度。不料,有一段弯路上尽是细细的沙子,只听见嘣的一声——这是整个行程中摔得最惨的一次。阿尔维托居然毫发未损,而我的一只脚却被夹住了,而且还被汽缸烫伤。由于伤口久久不能愈合,所以那道讨厌的疤痕过了很久才消失。

之后又下了一场倾盆大雨,我们不得不到就近的一个农场避雨。但是,要到农场还得沿着泥泞的羊肠小道上行大约三百米,途中我们又被撞飞两次。农场主对我们的到来表示十分欢迎。我们第一次行进在没有铺沥青的路上的情景可谓惊心动魄:仅一天时间,总共就摔了九次。睡在行军床上(从今往后我们就只能睡行军床了),躺在我们蜗牛一般的坐骑“大力神Ⅱ”旁,我们仍然带着那份喜悦之情急切地展望着未来。我们仿佛能够更加自由地呼吸更清新的空气,其中还夹杂着几分冒险精神。遥远的国度、英雄的事迹、如云的美女不停地在我们的波涛汹涌的脑海中打转。

尽管已经相当疲惫,但我的双眼却拒绝入眠。眼中浮现的是两个绿色的斑点:一个是已经被我远远甩在身后的世界,一个则是我所追求的所谓解放。在我飞越世间的山川大地、江河湖海的过程中,它们的形象始终与我这非凡的旅途同在。

 (节选自《摩托日记》上海译文8月版)

 


【编辑:李洪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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