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虎:艺术史不是研究复制大师的小传 2012-11-02 10:38:45 来源:南方都市报 作者:邵聪 点击:
徐小虎的祖父是北洋军阀皖系远威将军徐树铮,父亲是民国宪法先驱徐道邻。因为显赫的家世,她的童年也随着时代一起动荡,从幼儿园到初中,辗转于南京、罗马、重庆和天津。大学时期,进入以人文教育与艺术创意之名的美国班宁顿学院。

——专访中国艺术史研究的另类学者徐小虎

“你们快把心放空吧,这样在看画时,所有的细胞就会跟着发抖。”10月28日下午,在北京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举行的《被遗忘的真迹———吴镇书画重鉴》新书座谈会上,年近八旬的徐小虎一头银色的短发,披着蓝色袈裟,脚踩“回力”,围绕“重建中国绘画的历史”侃侃而谈,手舞足蹈。

徐小虎的祖父是北洋军阀皖系远威将军徐树铮,父亲是民国宪法先驱徐道邻。因为显赫的家世,她的童年也随着时代一起动荡,从幼儿园到初中,辗转于南京、罗马、重庆和天津。大学时期,进入以人文教育与艺术创意之名的美国班宁顿学院。或许是因为在班宁顿十多年的浸染,随后歪打误撞进入普林斯顿大学,并师从方闻进修中国艺术史的徐小虎,总是无法沿着学院的路数,安心“复制大师们的小传”,受收藏家王季迁(C .C .Wang)的点拨,结合日本在中国绘画研究的经验,她开始用“结构、形态与笔墨行为”结合的方法,对存世的吴镇书画进行重鉴,结果发现仅四幅为真迹,连台北故宫所藏的《墨竹谱》也是伪作。因为太过“颠覆”,1981年,关于吴镇的博士论文发表后,她也随之成了艺术史研究圈里无人敢碰的“烫手山芋”。尽管遭遇尴尬,但她仍不懈在力推自己的研究方法和态度。

理论:结构分析基础上确定作品年代

记者:为何你特别强调中国书画的真伪及时代的问题?

徐小虎:许多学者的理由是,因为在当代学术上,真伪问题从来没能达成共识,因此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在这个课题上。我觉得,想要了解任何一位特定大师的作品,必须建立一套可靠的研究框架,借着它来辨识真迹。除了对“赝品的辨识”外,还要确认它们制作的时代。只有这样,艺术史学者才能将一直以来归在某某大师名下的所有作品,一一放回各自原属的时代与历史序列里。比如可以准确地指出:这是十六世纪画家对一件十五世纪作品的拙劣模仿,而那件十五世纪的作品,是假十四世纪大师之名、富有创造力的新作。艺术史是研究艺术本身,而不是复制大师们的小传。

记者:在你看来有些较“现代”的仿作,反而比你认为的真迹更能引发观者共鸣,更吃香是吗?
徐小虎:往往如此。比如我给学生看台北故宫博物院藏的据传是吴镇的《墨竹谱》和经我鉴定是吴镇真迹的《竹石图》。左右一比较,大家都会选《墨竹谱》。为什么?因为它比较活泼热闹,而且笔墨比较轻、比较快,而这种笔墨是离我们较近的画法。所以我们喜欢的其实不是“老东西”,而是我们更认同的形态。

记者:所以你的观点是每个时代的画作有不同的结构,每个人的笔墨也不尽相同?这是不是受到你在普林斯顿大学的导师方闻所推崇的“风格分析”的影响?

徐小虎:没错,我就是用的方老师教给我的方法。他总是强调,在结构分析的基础上,以时代风格的方法尽可能在合理的推论下,找出最接近作品创作的年代。我这本书是我在牛津大学的博士论文,我寄到普林斯顿大学给方闻,我说“方老师你看,这篇论文就是用你的方法,我搬到台湾去做中国绘画研究,这是结果,我找出真迹了。”可他完全不理。方闻到处跟人说我是“troublem aker”(麻烦制造者),所以他的学生,到台湾中研究院、台北故宫,表面上跟我很客气,但开学术会议一律不邀请我。但我想,真的欣赏我所做研究的人,应该是方闻自己。可是他用这个方法就会推翻很多他自己买的东西。
家世:爷爷与父亲的传奇

记者:你祖父是北洋军阀皖系将领徐树铮,他在你的印象中是什么样子?

徐小虎:我从小不听话,这一点我觉得跟祖父很像,他到日本去学武校,士农工商兵,他要从士。我其实没有资格讲爷爷的事儿,因为每次我问爸爸关于爷爷的事情,他眼睛就红了,伤心得不得了,这个人爱他爸爸爱得太深了。我只记得在我八九岁的时候,在重庆歌乐山,我们拿着扇子坐在小凳子上,他跷着脚,就跟我讲爷爷的“传奇”——有一天呐,中国北面有个很大的省叫蒙古,要独立了。你爷爷没有带兵,只带了两个人去了蒙古。一位是他的笛师,一吹笛子爷爷就能唱昆曲,他擅长填词;另一位是他的徐州老妈子,因为她会做烙饼。所以我一直想吃烙饼。你爷爷就坐在一个小丘上,在一棵树下面插了面写有“徐”字的大旗。晚上月亮一出来,他就唱昆曲。第二天蒙古人就骑着马过来,看到你爷爷,以为是徐世昌总统自己来了。马上就俯首称臣,好好好,我们就回祖国吧。所以你爷爷一枪没打,一箭没射,就把蒙古收复了。这是我的家史(笑)。

我爷爷特别爱我爸爸。我父亲在日本出生,有个日本保姆带着他骑马的时候,我父亲从马上掉下来,保姆一把抓住孩子的腿,把他拉了上来。所以我父亲的腿走路一直有点瘸。于是我爷爷请老师到家里教书,因此我父亲五岁以前,四书五经都背完了,后来爷爷又请了很好的德国教授在家里教父亲德文。

记者:所以这也为你您父亲之后去德国留学打下很好的底子。

徐小虎:我爷爷出国做考察都会带上他,后来又送我爸爸去德国上学。所以爸爸德文好得不得了。我一直跟人讲我父亲的博士论文做的是唐律,错了。他写的是宪法变迁。最近东京大学的松平德仁问我,你是不是跟徐道邻有关系?我说是(笑)。
 

 

 


【编辑:李洪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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