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多在中国讲讲他的好话”，桑弗说，“事实上贝卢斯科尼被媒体妖魔化了。他人很好，街边有人叫他一起喝一杯，他一定高兴地坐下来和人聊天。他的公司从创办至今，包括经受金融危机时，从未解雇过一个人。他任意大利总理期间，从未把工资放进过自己的口袋，他的工资都用来接济穷人了。他之所以这么多次被法庭传唤，是因为他太相信别人，太把别人当朋友了，但是那些朋友中，却有很多人想让他倒台。”

和桑弗先生聊天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虽然必须由翻译帮忙，但是幽默和睿智往往会穿越语言的限制，不断渗透出来。

从小就认定会从事艺术领域的工作

记者：桑弗先生您好，日本导演黑泽明写过一本自传《蛤蟆的油》，用娓娓道来的语言，写出了自己人生成长中每一个阶段的感悟，写出了一个国际大导演的成长印记，我想请您也谈谈您的人生和艺术经历，给我们的年轻读者一些人生的启迪。

桑弗：我今年66岁了，我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似乎活出了好几辈子的精彩。如果用是否有钱来衡量，我觉得自己并不富有，但是我的精神是富有的。我经历了很多有趣的事情，认识了很多好朋友，到世界上很多地方，都会有人真诚地接待我，这让我觉得非常幸福和温暖。

我从小喜欢艺术，很早就认定自己以后会从事艺术领域的工作。五六岁时就开始画画，10岁开始写诗。11岁时，每到周末，当别的小朋友热衷于玩球、假装打仗时，我就坐着公交车到各个画廊、艺术馆去看展览了。虽然很多还看不懂，但我觉得那些艺术品真美。

15岁时，我和小伙伴一起办了一份报纸，登一些艺术文化方面的文章和世界各地的趣闻，拿到教堂门口去卖。那一段时间我还特别喜欢去听歌剧，还会和小伙伴们一起自编、自导、自演，到剧场去演出。也是在15岁，我举办了人生中第一个展览，把当时有名的歌唱家的海报收集起来，办了一个海报展。

记者：上大学之后，学的也是艺术吗?

桑弗：不是。在意大利，上大学之前必须先上职高，上职高前就必须选择好是学艺术门类还是学理工科。我家所在的都灵有意大利著名汽车品牌菲亚特的工厂，很多年轻人都争着去当汽车工人，所以他们大多选择了理工科。虽然我很想学艺术，但是我父母认为学艺术将来不挣钱，所以我不得不选择了学机械制造方面的技术。我的成绩很不错，但是我依然很痛苦，所以白天学机械技术，晚上我会跑去学艺术。

很幸运认识了世界各地很多伟大的艺术家

记者：您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是什么?后来又是怎么走上艺术道路的?

桑弗：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是在服装店上班，但人生就是这么奇妙，服装店的不少客户都是明星、导演和艺术家，熟悉之后，他们有时候会让我写一些展览介绍、小剧本什么的，于是我还是和艺术沾上了边。

慢慢的，我有了一点小小的名气。当时意大利一家著名的出版集团，认为自己的艺术部门运作不善，想重振艺术部，他们就一下子想到了我。此后14年，我一直是这家出版社的艺术部主编，编辑了全世界众多著名艺术家的画册，被翻译成很多语言在不同的国家出版，也策划了众多展览。1997年，威尼斯双年展的主办方又请我当协调人。

1997年，我成立了意大利文化艺术中心，从那时起，在世界各地策划了很多展览。我想通过这个中心，把意大利的文化艺术推广到全世界，把全世界的艺术介绍给意大利。

记者：这些年艺术领域的工作，让您感悟最深的是什么?

桑弗：我最想说的是我很幸运。这份工作让我有机会认识世界上很多伟大的艺术家，在威尼斯电影节上，我也认识了很多明星、导演，我还和巩俐一起吃过饭，还举办过著名导演库布里克的电影回顾展，我是唯一一个给库布里克举办过展览的人。

让中国艺术家首次登上威尼斯双年展的舞台

记者：和中国艺术家的接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桑弗：1993年我第一次来中国就认识了一些中国艺术家。1997年，我把陈逸飞、刘小东等人的作品带到了威尼斯双年展，这是中国艺术家首次亮相威尼斯双年展。当时陈逸飞的作品是单独一个展厅，其他艺术家作品则布置在同一个展厅，展览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从那以后，陈逸飞、刘小东的名气也大了起来。

记者：作为国际知名策展人，您选择艺术品的标准是什么?

桑弗：这些年来，我发现了不少隐藏在民间的优秀艺术家，经过我的策展，有的艺术家声名鹊起。但选择艺术品，我很谨慎。我们看一幅画，不能看画得好不好，而是要看它的内容和思想，看画家想要表达的东西。梵高画《呐喊》，画面上的人比例扭曲，看起来画得并不好，但是画家的思想表达却极其强烈。我选艺术品，首先看的是它是否能抓住我的心。

很多中国艺术家创作时，总会想着能卖多少钱，但毕加索从来不会考虑这个

记者：最近几年，中国当代艺术品的价格屡创新高，动不动几百万上千万的拍卖价格，让人们开始纷纷质疑。您觉得中国当代艺术品存在价格虚高现象吗?

桑弗：在西方，人们要买画，不会去拍卖会，他们会去画廊，去艺术馆。其实艺术品的定价是一项非常复杂的事情，作品的价值、人们的购买力等等都要考虑进去。西方已经形成了成熟的艺术品市场。但在中国，艺术品市场显然还不成熟，在很多城市，虽然人口众多，人们对艺术品也越来越感兴趣，但是可能连一家真正成熟的画廊也没有。

艺术品的拍卖会，也往往是几个人将画作价格炒高，等拍卖出去之后再分钱。这样一来，艺术品的价格就必然会虚高。我知道有一个中国画家的作品，在国内能卖两三百万，但是到了巴黎，只能卖一千欧元。

记者：价格虚高，是否也会影响艺术家的创作?

桑弗：中国很多艺术家存在的问题是：他很聪明，画得也非常好。他本来可以创作出更好的作品，但是在画画的时候，他总会想着市场，想着怎么去卖个好价钱。毕加索在画《亚维农少女》的时候，从来不会觉得它们能卖出去，因为他画的这些女孩太丑了，但这些画后来成了毕加索的代表作。

艺术的未来一定在中国

记者：这些年你把很多中国艺术家都推到了世界舞台，如今很多时间都在济南，会不会重点发掘一些山东的艺术家?

桑弗：当然会的。我最近特别注意山东的年轻艺术家，希望他们的作品被世界认知。

现在中国有很多很有名、很聪明的艺术家，但这些艺术家还不足以改变中国艺术的进程，他们脑子里超凡脱俗的东西还不够多，但我相信，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有世界重量级的艺术家出现。

在世界艺术的舞台上，已经有不少从中国出来的大人物，比如郎朗，比如张艺谋、巩俐，只要我们慢慢做，慢慢解放思想，就一定会获得更大的成功。

记者：中国作家莫言获得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之后，中国有些媒体开始探讨中国文艺复兴的话题，您觉得莫言获奖是否能预示中国文艺复兴的到来?

桑弗：我本人从来不会下一个文艺复兴的判断，但是我想艺术的未来一定在中国。为什么?道理很简单，中国人太多了，在中国，从事文化艺术的人也太多了，这么多人一起努力，文艺复兴不是没有可能。莫言为什么能得奖?因为莫言作品虽然写的都是山东高密东北乡的故事，但他的语言、风格不是只给中国人看的，他有一种全球化的语言和思想。

【编辑：刘建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