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被紧紧锁住的时态空间

导言：从第一个艺术家工作室搬到798艺术区以来，围绕这块土地的争夺就从未止息，行政力量、商业资本、政府角色、画廊群体、艺术家……在各种力量的影响下，798以一种奇特的方式生长着。及至今年，新闻爆出要斥资500亿在这里建水上乐园，时态空间徐勇的产权纷争，一系列事件让几种力量再次狭路相逢，在这个交叉路的路口，798艺术区何去何从，由谁来救赎?

十字路口的时态空间去与留?

在开始这场变革之初，徐勇应该不会料到自己一手打造的时态空间会遭遇今日的境况，这个见证798艺术区从无到有，从一个社会主义大工厂到当代艺术试验场的窑变的空间，在2012年11月开始的那一天，被一把大锁死死地锁住了。

事情发生之时，画廊正在准备筹办与欧盟合作的“第五届欧盟国际电影节”，开幕式晚宴，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徐勇仍然余愤未平，详细地为我描述了当时的情况：

“10月30日晚下班时，在我的画廊门上贴了一张通告，署名是798七星物业管理公司，说11月1号要收回空间，交给他们下边的一个文化公司来经营管理。当时大家都在为欧盟活动做准备，因为活动是7、8月就签订合同了，所以封门那天我们都措手不及。活动是11月3日举行，一直到11月2日，我们的门依旧锁着，当时欧盟的搭建人员，公关公司的车停了一大排，舞台、音响、灯光都等着进场，早上九点半就来了却一直无从进入，我于是跟朝阳区政府汇报，让区政府进行协调，无果，最后我把110也叫来了，依然不开门，就这样耗到3号凌晨四点。后来实在没办法，我只有与物业协商说你们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只要你让我们进去搭建完成第二天的活动，因为“第五届欧盟国际电影节”开幕式晚宴是一个很重要的国际交流活动，邀请了三百多个来宾，其中包括大概二、三十个欧洲的驻北京大使，加上中国的一些官员，还有一些外国专程来的明星，还有境内外的媒体三百多人。最后七星物业来了要求把所有活动的合同交给他们来执行，才使得这个活动第二天顺利进行。”但在活动结束后的第二天，时态空间的大门依旧恢复了紧锁的状态。

这个被徐勇本人称为与尤伦斯艺术中心同等重要的798艺术区标志性空间，之所以遭到了798艺术区七星物业集团锁门是由物业单方面的房租上涨引起的。据徐勇向记者介绍，因为他是最早一批进入798艺术区的艺术家，他所经营的时态空间正是798艺术区发展的见证者，所以物业方面在对待像他这样的一批早期租户时，租金都是比较优惠的，但由于2010年七星物业更换了领导，对于之前与艺术家及机构签订的优惠租金政策进行了重新拟定，像徐勇的时态空间租金就一下上涨了2.5倍，这在徐勇看来，不仅是无法接受的行为也是无法接受的价格。围绕双方的房租纠纷从今年年初开始，一直持续了将近一年，终于在年底以一把大锁告一段落，目前徐勇本人正在调动一切资源为自己的争取最后的权利，而物业方面也没有进一步的回应，这场事态将如何前行，目前局势仍然扑朔迷离。

商业资本与画廊生长的力量角逐

随着798艺术区逐渐扬名国内外，画廊及各种艺术机构、商业机构的进驻，798艺术区的房租上涨是多年来老生常谈的事实，为何时下798艺术区房租问题又成为了媒体关注的热点?

据调查，798艺术区的房租分为三个标准：针对艺术家、画廊、商业机构各有不同。第一个是针对早期租住的艺术家，2003年搬进798艺术区的艺术家石心宁曾说自己目前的房租比刚刚搬进来的时候大概涨了一倍左右，相对于物价的上涨，这是一个完全可以接受的事实，徐勇的事情之所以闹得纷纷扬扬，是因为物业突然在此基础上将房租上调了2.5倍，这对于如徐勇这样的早期租住艺术家来说确实是难以接受的事实;第二个是针对画廊，据徐勇向记者介绍说：“画廊租金的上涨幅度明显是呈阶梯式的上升，从最初的六毛五到一块七、八，再到三、四块，七、八块，十来块”。而且这个趋势还在逐年上涨，位于798创意广场附近的房租据在此工作的人员介绍：“每年以5毛钱的价格增长中，同时现在与七星物业方面的合同已经由早期的三年一签变成了一年一签，这个上涨幅度其实是相对于商业机构而言的。”因为第三个标准的商业化机构一天的租金可以高达十几块钱一平米。

798艺术区目前的房租之所以被许多人抱怨，在徐勇看来，是因为作为企业的798艺术区管理者：七星物业集团追求利益最大化导致的结果。当然不争的事实是798艺术区的商业机构与小商小店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甚至有占据各大主街道门面的趋势，记者的许多朋友来到798，不是到处去各大画廊看展览，而是迷失在各个小商品零售店中;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虽然许多画廊在抱怨798艺术区越来越商业化，小商小店越来越多，影响了艺术区的氛围，但他们的工作人员却能在每天下班之后将这些小店作为休闲的去所，甚至能在路边摊买上一两件瓷杯，也能在商店里面淘上些中意的衣服、鞋子、箱包。一位在798艺术区有三年多工作经历的某画廊经理，虽然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对于艺术区的商业化话题表示义愤填膺，然而，她自己却在798艺术区拥有一间格子铺。无论如何，资本在798艺术区的发展过程中露出了胜利的笑脸。

而让七星物业无比头疼的应该是现在的798艺术区的空间出租已经达到了饱和的状态，于是二房东现象开始滋生。年初刚刚租下798艺术区751广场附近某空间的负责人告诉记者记者：“现在798艺术区已经没有可以出租的空间了，虽然在物业与租户之间所签订的合同明确规定不允许转让，但这样的情况在798艺术区里面却并不少见”;除了直接出租空间，在798艺术区里的许多画廊还经常会以出租场地获取利益，据某798一机构工作人员介绍：“画廊一年中一半左右的展览都是租借的空间，不是自己策划的展览。”对于这种现象，物业方面除了不断地涨租金增加自己的收入，没有其他措施，画廊本身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言。

徐勇说：“我认为物业要收回我所租用的空间是预谋好的，他们在锁门之前就已经将我的空间放在网上公开招租了，因为一个企业他追求的是利益最大化，在没有更多空间可以租用的时候，我就成了他们下一个目标。”虽然物业在收回徐勇的时态空间之后要作什么用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据徐勇说，物业招租的办法是：“价高者得!”，那么可以推测是最终的胜利者能与艺术有多大关系就很让人质疑了。我们还很好奇的是在徐勇之后的下一个会是谁?徐勇说：“唇亡齿寒，”这句话或许是在提醒那些还拥有房租特权的798早期租户。这个由七星物业集团所管理的艺术区已经不能回头地向着更加商业化的方向奔去。对于目前798艺术区的租金情况，朱其在微博中感慨说：“以798目前的租金完全可以在金宝街开画廊，在798开画廊已经没有太大意义。”

谁来救赎798?

谁来救赎798?这又是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东八时区的老板、798艺术早期租户之一的罗伯特·伯纳欧在接收记者采访时说：“政府参与是艺术区活下去唯一的渠道。”他为我们进行了非常详细的分析：“牛津大学有一个硕士生写的硕士论文主题是“艺术区的审视化”，针对798写的，他写艺术区在世界上的寿命从诞生到最后彻底商业化的过程都是一模一样，巴黎的、纽约的、德国的都是一个流程。它的寿命是固定的，但是他说有意思的是这次中国政府进来了，参与了。政府参与的目标是保护艺术区，他说纽约、伦敦、巴黎因为是彻底市场化的经济和城市管理，所以无法无能为力，艺术区要面对庞大无比的商业力量，他们无能为力，他们无力抵御，但是中国政府还是有一定的实力，他就是想用他的实力抵御一下商业化，保护艺术区，或者看是不是能够拖长商业化的过程或者是反哺商业化的过程，但结果是怎么样，我们等着看，有一点可以肯定的，这是一个好事。”

回溯在798艺术区发展的历程中，朝阳区政府确实功不可没，徐勇介绍了2004年他们一群艺术家策划第一届大山子艺术节时的情况，朝阳区政府在这个过程中提供了很大的帮助：“2004年第一届大山子艺术节是我和黄锐共同策划的，当时我们与物业的矛盾比现在还剧烈，他们把我们所有的艺术机构门都封了，挖路、挖坑不让出租车进，写了报告把我们告到文化部、公安部、北京市，说我们非法搞国际艺术节，结果朝阳区政府完全了解这个情况，又采取了一个我们既不批准也不制止的策略，反过来派了一个统筹小组，由区委副书记带头进驻798，把物业的行为控制了，又通过一些地区的城管和街道协调这儿的第一届大山子艺术节的安全保卫、交通疏导，我们才能够顺利进行， 在活动的开幕式讲话上，我一开始就说今天能够顺利举行大山子艺术节其实有很多政府人员在场，包括公安、安全局、城管等等，但是他们今天不是来制止我们来了，而是来保护我们来了。这就是政府在798过程当中扮演的角色。”

在2006年，朝阳区将798艺术区列为了首批“文化创意产业园区。”并在798艺术区设立了管理办公室，政府在798艺术区中所扮演的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又让徐勇开始了新的担心：“中国意识形态和文化政策对当代艺术是限制的。宋庄、798，现在面临一个共同的困境，其实是政府的主导越来越强，政府的介入越来越强，从对它的展览的审查、管理，到政府从主观上推动主流文化艺术，要占领798这样一种提倡等等，最终也是不利于当代艺术的发展。”

星空间的房方在这一点上的观点则显得更加极端，他说：“哪怕过于商业化了我也不乐意过于行政化。”798艺术区今后的发展之路究竟在何处，徐勇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经验，他说：“台湾高雄“驳2”文创园区，是由政府统一支付企业房租。我们都看到了艺术园区被商业逼退之势，而“驳2”文创园区却走出了文化商业与艺术传承共进的妙势。”

【编辑：赵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