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师安海波:把镜头放得低些再低些 2012-11-23 09:49:08 来源:信息时报
在这个展览里,安海波的60张作品,以各种生活在社会底层或不为人关注的孩子为主角,如犯罪的孩子,患癌儿童,特殊残障儿童,外出务工的孩子,参加艺考的农家子弟等。他们以各种方式进入了安海波的镜头并呈现在我们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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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摄影师安海波的摄影展“南中国海的孩子”今年9月在美国肯塔基州的路易维尔大学展出。她是广东商学院艺术学院的老师,课堂外,她的另一个身份是自由摄影师。在这个展览里,安海波的60张作品,以各种生活在社会底层或不为人关注的孩子为主角,如犯罪的孩子,患癌儿童,特殊残障儿童,外出务工的孩子,参加艺考的农家子弟等。他们以各种方式进入了安海波的镜头并呈现在我们眼前。

这些年,安海波和同样从事艺术创作和艺术教育的丈夫周鲒一起,把目光投注在少有人关注的儿童艺术领域。安海波更倾向于公益,关注社会底层或非主流的孩子。从2005年至今7年时间里,安海波拍了各种各样不为常人关注的儿童、少年的影像,为了这次展览整理时才发现,它们最北到广西北部,最南到湛江海边,几乎是沿着南中国海的海岸线,所以展览被命名为“南中国海的孩子”。因同样热心公益和儿童艺术而与周鲒、安海波夫妇结缘的美国路易维尔大学教授曾唯斌,被这些作品触动,大力推动促成了这次越洋展览。

周鲒说,安海波关注的孩子,都有悲伤的童年,在妻子这个展览的前言里他写道,”孩子们生的坚强与死的挣扎。生命的悲伤与困惑是这一组摄影的主线。摄影师安海波用镜头挑战了孩子最脆弱的面孔。无论是山村树林里身患癌症的麦蓉,还是在都市高楼中穿行的流浪恶童,亦或是那些在工厂作为廉价劳动力的边缘孩子。我们从孩子那里看见了活着的力量。”

镜头内外的“恶童”

“他们都叫我安姐。有的不时会给我打电话,说老板又欠他们工钱了,问我有没有办法;有的会无故消失一两年后,又突然给我打个电话说安姐我回来了。关键是他们能想到有这样一个人可以打打电话。”当安海波说起她镜头里那些来历不明、曾进进出出少管所的流浪少年,就像一个真正的姐姐,带着点亲昵又心疼的语气。“她跟那些影像中人都是熟的,关系好的,她可以随时翻出他们的电话来打,他们也可以半夜给她打电话。”一旁的周鲒补充道。

2005年,安海波初来广州,在报社实习,喜欢带着在旁人看来很大阵仗的大相机到处拍摄,并开始发表大量的摄影作品,展览中的很多故事都是从这里开始的。阿成是安海波认识得最早的一个流浪少年。当时,因周鲒在少管所从事一个艺术计划,安海波才发现还有这样一群“不同寻常”的孩子。起初,安海波以为那些偷抢作恶以致被关进少管所会是些什么样的“恶童”,结果发现,阿成只是一个比自己小很多的普通男孩,她至今记得对他的第一印象,“小小的,与想象中的落差特别大”。

在阿成解教出来后,安海波将他的生活纳入自己的镜头里。和很多同伴一样,阿成对自己的身世说得断断续续,真假莫辨,连自己的生日也是随意更改,只说自己小时候因家庭的关系离家出走,因曾经路过广州,看到火车站有很多人,便来到这里。从少管所出来后,阿成被一家茶餐厅雇佣,这家茶餐厅老板还收下不少和他有着相似经历的少年。安海波后来发现,“他们不怎么识字,也不会坐车,就走路,从火车站走到东站,还有的从花都走过来。”她拍下了不少他们在广州高楼街道间穿梭的照片,或在雨中送餐,或在夜色中走路。

高楼楼顶也是阿成和他的伙伴喜欢去的地方,他们爱站在那里张望,热烈讨论对面楼盘老板的财富故事,或者辨认着广州的街区,即使常常说错了,他们也乐此不疲。阿成曾经消失了一年多,当他再次回来时,安海波发现他“被晒得黑得要死”,才知道他去了黑工地,回来时身上只剩几块钱,他想找安海波,却把她的手机号码记错了一个数字,只好在她以前实习过的报社外面等她,结果又被送到了救助站,最后才重新联系上。

如果不说各人的背景,安海波镜头里的这些少年,和一般的青少年无异,他们会肆意打闹,欢笑,兴高采烈,也会怅然和闷闷不乐。很显然,这些瞬间,只有在他们信任的人面前才会被捕捉下来。安海波说,前两天才跟阿成见了面,一起去参加了他们这群人中的第一个婚礼。

把镜头放得低些,再低些

2010年,因广州亚残运会的契机,周鲒参与了中国特殊儿童艺术展演计划,并将它们主编成书,安海波也参与了其中的拍摄。“那几个月,每天都拍各种特殊儿童,如自闭症,唐宝宝(唐氏综合症),脑瘫,聋哑,盲童,重症患儿……冲击特别大。以前看到这些,我的直觉都是避开不看,这次拍完觉得他们一直是被我们有意识地避开了。”拍摄的时候,安海波有意把镜头放低,当无法控制行为的孩子躺在地上,安海波便也躺下,镜头放得比他们更低。这组照片后来在广东省博物馆展出,引起不少唏嘘。

事实上,安海波的亲和让她很容易就和孩子打成一片,患癌的阳春女孩麦蓉就很听她的话。“我有时会故意摆起做老师的架子,布置题目,叫她写日记,画画。她现在画得挺好,写得也很生动。”安海波很为这个”学生“的悟性欣慰和骄傲。

去年,麦蓉的疗程结束后,安海波也跟着他们一家三口回家。山路迢迢,从广州下午三点出发,期间不断转换交通工具,歇脚,晚上11点多才到,三个小时的摩托车程让安海波的身子酸痛了两天。她发现,回到家里的麦蓉跟在医院里的麦蓉完全是两个人,她在医院里就像“冬眠了一样,不吃不喝不说话“,回到家里,她像重新活过来,精气神与山完全融为一体。于是,安海波拍下了她开怀大笑的样子,准备出门前精心梳理假发的瞬间,在山间穿行跳跃的活泼身影。

然而,病和贫终究是让人沉重的。每次来广州复查和等待住院的日子里,麦蓉一家都会住在狭小的出租屋里,三人挤一张床;住院后,安海波为了让麦蓉开心,曾偷偷带她下楼去逛,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心,一进电梯看到一个挂着吊瓶的病人,气氛一下又凝重了。安海波用镜头用心记下了这些细碎的时刻,她说,只要真心待人,别人是能感受到的。在这一刻,她是摄影师,又不是摄影师,就像周鲒对这些作品的评价,“她没有以摄影师的身份来拍,而是与人发生正常的关系”。

穷途不末路

近年艺考大热,在浩浩荡荡的艺考大军中,农家子弟是容易被人忽略的一群人。安海波追踪了一群来自湛江海边的考生,他们在美院周边十来平米的出租屋里,十几个人共挤一室,大冬天,地上铺着凉席,墙上贴满素描画,这就是他们备考的真实状态。安海波发现,对他们来说,对艺术的追求也许还在其次,更重要的,这是一条有可能改变他们命运的道路,“不是握锄头就是握画笔,不是握画笔就是握锄头,这才是他们的真实心态”。所以,当考试失利时,考生一家都会陷入失望和沮丧的情绪中。安海波在与他们的接触中还看到,这些农家90后和城市里的孩子相比,“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更有独立性,从乡村来到城市,他们自己照顾自己,并没有父母跟随身边。

而对去年广西名噪一时的温江村的记录,则有些冒险的色彩。不少抢手机、砍人手、团伙作案,犯罪的孩子都来自温江村,这个村子由此也吸引了众多传媒的目光。安海波第一次到这里拍摄的时候,她的大相机曾经引起了村人的侧目和敌意,当同行的记者们散去,安海波便一人留宿在村里。安海波后来不仅拍了温江村,还一次次跟着外出打工的年轻人坐长途客车来到深圳、汕头。这些年轻人属于第二代,在深圳关外一个小镇聚居着,安海波看到并拍下了他们与城市之间疏离而微妙的关系,虽然住在这里,大多数人也不会觉得自己是深圳人。

在记录着人和事之外,安海波的镜头也是她的困惑和思考,接下来她将要与人合作出一本以这些年的拍摄为主题的书,虽准备命名“穷途”,却不是末路,正如她曾经拍过的一张特殊儿童的照片,孩子身后是黑色的布景,仍有一束微弱的光打下来。曾唯斌认为,安海波和她的伙伴不但用摄影艺术关注着被人忽视的群体,更重要的是,他们带来了一种向上的力量。

 


【编辑:李洪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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