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劲松答当代艺术12问 2012-12-18 14:05:36 来源:99艺术网专稿
“当代绘画”,应指那些体现出今日中国文化转型、人的独立意识为特征的绘画艺术。此类绘画有着鲜明的自我批判和文化寻根倾向。在‘中国性’和‘个性’这些个大话题内,对每个具体人而言都应具备了启发思想提升创造力的苗头。

杨劲松

1.你如何评价中国当下所谓的“当代绘画”?你认为它存在的问题是什么?你是如何保持警惕的?

“当代绘画”,应指那些体现出今日中国文化转型、人的独立意识为特征的绘画艺术。此类绘画有着鲜明的自我批判和文化寻根倾向。在‘中国性’和‘个性’这些个大话题内,对每个具体人而言都应具备了启发思想提升创造力的苗头。只是,过快的社会转型发展,“当代绘画”本身来不及深究视觉文化艺术产生与生产的关系,也无暇思量脱胎于借鉴、参照、复制西方现代主义思想以及外来样式与中国本土发展如何对接与变化问题。特别是,很少从思想、理论、实践、实验这些需要做实学功课的内容上入手,样式主义的东西多过在地生长的思想结果。新样式、新技术、新材料的表面性强大于视觉文化的学术索求。因此,如果说艺术的原创性仍然是它的主要任务,中国的“当代绘画”离此目标还是有距离的。
当然,下此判断并不妨碍中国“当代绘画”这个概念的存在。

因为,我们所指的所谓当代绘画的确有别于过去的千人一面、千画一题的格局。它拓展了中国人的视觉想象和绘画的创造性活力。呈现了中国文化的丰富性和人的多样性关系,促进了视觉文化的发展。

问题在:今天的艺术创作环境越来越需要现实地面对思想转型的要求,艺术家所经受的挑战话题已不再单纯。就我个人而论,我选择绘画,全然是因为涂抹可以显现内心的期待,可以卸下许多仅为外人道的伪装,可以逼近思想困境。绘画成为我对未知加以描述所最为简便直接的方式,不需要和不指望它换取名利地位,它是一块留给自己想象与快乐的自留地,我尽可能保持唯心不乱的情境以求避开利诱逼近我的内心真实。这个“真实”当然不是物理性的、客观的,但它几乎就是我个人经验累积后的对自我确认的时间方式。

2.你认为你的绘画有些什么个人特色?你如何评价自己的绘画语言和样式?

我的绘画就是越来越重视个人生命经验。越来越顾及日复一日看似平淡的经验,这些看似寻常的经验,恰恰是真实观建立的必要路径。每个人都可以藉此建立自己关于世界真实的话语系统,虽然,更需要的是沟通与共享,如果艺术者连这样起码的前提都不具备,很难说会有多么动人的作品能产生。其次我喜欢使用与个人立场相关的物件和材料,不仅因为被我经验过的东西有生命的痕迹,对一个具体的人而言,身边的材料远比在画材店购置之物更符合他的艺术创作,更有效地体现出他的创作内涵。因为“真实”的可靠性即源于此类琐屑经验的积累。

如果无需刻意回避什么,我的成长其实是被某种不能置疑的告诫和教育中被成形的。我的真实观被过多的条规污染以至于无能对自我加以本真的判断。我所拥有的价值判断系统大多只是些看似无误的标准。即使是关于春去秋来这类显在的自然观,如果不是有经久的失败教训作支撑,很难会有发自内心的爱恨情仇观,更莫奢望弄明白自己画画的狂热会与自我认知的意涵相关。

因此,我和我这一代人所困扰的许多问题源自于感受力的迷失。即使是日常购物、就医、旅游之类基本内容,我们宁可相信推荐也不相信眼前的真实;许多艺术实践方面的纠结,则多源于思想能力的匮乏,就是好画与坏画这些个事关切身的判断,我们也宁可放弃冒险而选已有的范式化作判断并身不由己地加入到僵化的美学系统里……。

我是如此在意画画时对我内心思想障碍的清扫,是指在一种封闭社会环境中成长起来的这代人及至我本人,须要在内心反复追问“存在”的真实性并加以反省。我的大部分绘画过程,所追求的既是我问题解决的方式,也是在确证“我们真实感”的过程。这个过程是我逼近内心的过程,也是逐渐产生独立思考热情和探究兴趣的过程。意识到了生命意义并不取决于它的长短,而在于它在这个世界里是如何以个体生命的方式作用于社会、推动了生命质量提升、形成了有意义的结果。

我的绘画,其实是“反反复复”地清空与填满和“没完没了”的否定与确定的涂抹。所谓“反反复复”,是因为“个人立场”在我看来很重要。我并不是那种顷刻间就能理出头绪来的人。确切地说,这个过程中的我是个目的主义者,我一心一意地表达日常的主题,源于它是我真实观建立的基础。纷繁的生活现象令人无暇以顾人与物之间的合理关系,但作为本来的人的本来真相,又时常是人们难以把握的东西,表面上我绘画语言是狂放的,其样式似乎也不恒定,但内心考虑最多的还是“开始”能否在混沌中显现,如果不能,再漂亮的形态都会被再次覆盖直至被搁置数年后再被涂抹。我有不少作品都是在参展发表后又被我重新画过。我画画的时只想反复逼近内心的真实。

3.你在你的绘画中主要想表达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它具有可替代性吗?

我的绘画是面对“个人真实的存在”以及“存在在时间里的意义”这些个问题的显现。我之所以如此着重它,除了我前面提到过我们这一代人特殊的沉浮经验外,上世纪90年代海外游学的生活经验,促动了我对个人真实性的思考“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将往何处去?”的“3W”式的内心追问,助我选择了放弃言不由衷的生活方式,助我扬弃了艺术思想与创作中的习惯性方法与手段。这个过程中很痛苦和纠结。时不时会怀疑甚至放弃此前所作的努力,尤其在经久不见成果时。但这个内心锤炼的过程,终究让我明白了一些道理。

我选择涂抹,在涂抹中重建主题以及重建我对主题的解读方向,这种放空式的涂抹,原因在我已成型。我很难不会时时泛起用所谓扎实的造型基础和唯美的趣味来做绘画的念头,这类念头时常干扰我趋向真我的追求。尽管此前我曾多次因为拥有所谓正宗的学院派功夫,拿过全国性美展金奖、银奖之类的荣誉,也因此步步为营地跻身于体制内的画家行列。但这条路不是更丰沛了内心的理想,反而是空泛。那些所谓成功并非彰显了我内心对自我的肯定情绪,反而察觉出一种危险:我不过是件“被命题出技术”的工具。

自1994年开始,我选择涂抹性绘画作为接近内心的方式,动机源于天性。人之初,外部经验是说不明道不白的,涂抹是人解释和化解恐惧和无知的本能,是唯一可以释然内心困惑的方法。选择涂抹性绘画是基于“被教育和被塑造的成功”让我意识到不识“来时路”的悲哀。记得20年前我巴黎画廊的老板曾不无错愕地告诫我别选择涂抹绘画,我也因此在欧洲付出长达近两年无人问津作品的艰难。但坚持下来的最直接切实的快感是我对自我的发现,我在涂抹中接近我内心真实的愉悦。在涂抹中看到了自主与自立的可能,体会到了不靠画册、不参考别人风格样式来画“自己”的快乐,体验到了如此“自己”这个个人化的涂抹会充盈生命滋润感官,它成了我个人不可替代性的存在方式。

4.你的绘画是否充分表达了你的观念?你认为那些方面有待改进或有空间?

绘画能否充分传达作者的想法乃至观念,好像不是一厢情愿的事情。我选择了绘画作为我个人经验的主要表现载体,原因在它的确使我能够心无旁骛地倾泻自己书写自己表达自己。故此,某种意义上,它就是我的全部。

我觉得画画者先要有想表达的欲求,而“表达欲求”不是空泛的一厢情愿,是人生跌宕起伏经验的视觉化具体化的彰显。进而由具体人的具体方式去弄清这类欲求的起因,找出起因的图像文化脉络,以自己的生命经验来过滤和重构相关元素。如此画画,就可能规避掉所谓具象、抽象、表现、写实这些定型化陋习的干扰。当然,如此而为并不是单纯为了创新而求变,也不是唯形式出新而乱劈柴。思想自由源自个体生命经验的丰满,只有丰满经验中的个体思想才会产生有益于社会发展的力量。简单的观念呈现是不足以撼动社会的惯性思维和习俗的。如果这样的认识可以称之为我画画的“观念”,要改进之处是作品如何与社会进程的良知相关?这个“良知”是社会整体开始关注和重视个体生命,理解和接纳异类思想和不同文化理念的并存价值。社会的丰满是以人的丰满为前提的。尊重和爱护原创思想成果和它在社会进程中与大众文化形成的合力,这即是我的理想,也是我所追求知行合一的观念。

5.你和绘画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你为什么用绘画来创作?你有可能放弃绘画吗?为什么?

今天的“绘画”已非昨日绘画概念能涵盖。它既不是架上艺术的概念也不是平面艺术所能定位的形态。原因在,我们经验已知与未知世界的观看方式和视点角度变了。我们习惯于过去那种由心相而外形于象(搜尽奇峰打草稿)的观念,正遭诸如互联网和电子虚拟现实(亦即二手现实)的“媒介化文化”挑战,这种虚拟造像的文化现实已深刻改变了我们知识世界的途径和经验方式,“媒介文化”所开拓出的异度空间观和时间观正构造着我们日常生活经验和意识形态,塑造了我们关于自己和他者的社会观念,并且在不断地生成和发展与此相匹配的高新技术,社会模型和人际交往的界面正因此而产生出普遍的非个人化的受众关系。

因此,将“绘画”定位于平面的观念,恐怕不会促进它反而会束缚它的发展。大地绘画和装置绘画等有反博物馆化、反商业化的新绘画正兴起于世界各地。所以说今天绘画的现实困境肯定不再是些老生常谈的技术技巧性问题,也不再是绘画的过往准则因循与否的讨论,而是绘画者于个人意义和发现与确证的新的可行性,是个体事关生命真实以悖论“二手现实”的发问式绘画艺术。

故此,在科学技术时代的今天,我选择绘画(涂抹),是基于“涂抹”的天性。是基于我个人在眼花缭乱的技术主义浪潮里可能解惑避难的本能愿望。当然,此类源于个体的生理欲求是很难解释为什么选择画画的理由的,我只是这样去要求自己的涂抹在视觉上已聚焦为一种意义存在,它虽无法解决实用性困扰,却能释放人在新的文化环境里的精神索求。当我们日常所见所感知的内容并不意味着我们必然知道是什么时,我们的所见已不再可信时,“绘画”的能指与所指之间可以并且能够生成多种关系,其同一能指可以对应多个不同的所指,同一所指也可以拥有多个不同的能指。即为一种跨领域、跨媒介的方式。

“涂抹”的意义被重新发现和确认,不仅因为中外先民几乎无一例外地不拘形式不择手段地在空间(岩壁、洞窟、房屋)和时间(延续与覆盖)上有着重大的历史性启发,还因为“涂抹”性绘画正是面对科学技术时代的“媒介化文化”的表征方法。

如果“绘画”一如3D电影技术发展的前景一样,因为视觉的“时间序列”的假设与追问成为现实,它所产生出的“流动影像”,“电影的空间存在”这种先从技术上解决的载体形态就将彻底改变平面影像的生存方式,这样的革命性启发已然展现在我们面前。因此,可见一方面新绘画的出现,正在引领艺术创作走向更宽的思想界面,一方面新绘画也将因为经验性“涂抹”而释放出它在互动空间里更新视觉文化的魅力。

基于以上认识,我所秉持的绘画观将不会局限于“平面性”和“架上”这类限定条件上,我会根据创作主题的倾向进入三维空间,选择不是“材料店”专供的工具和颜料,我会追求释放想象自由的方式来表达。因此,我不会放弃绘画。

6.绘画在你艺术创作中占什么样的比重?有什么样的关系?

应该说,绘画是我的主要艺术创作方式。一是因为方便,随时随地地可以涂抹记录;一是因为我不局限自己的涂抹,它可以自由生长和繁衍,我相信绘画的生命力即在于此。所以我也就很难细分出它究竟占了比重的多少?因为我所秉持的绘画观是可以因主题需要而空间也可以平面。因此,关键还在于创作内容的比重来决定它呈现的最终比重关系。

同时,我觉得,一个人的艺术应如同这个人的复杂性一样。这个世界里的人,它可以始终如一地用一种主要的面貌来示人,但并不因为这类定型就只有一种可靠的方式感悟和想象这个现实。这一点与以往的生活习惯和经验不一样处在:先前由于时间与空间的关系只能靠人力自助体验,人们看不到视野之外的景致也体验不到坐地日行八千里的便利。如今时空观和距离感已由于技术革新而成倍数地方便起来,值得一提的是,这种“方便”其实已深刻地改变了经验现实的方式方法。“绘画”概念的内涵与外延已然扩散开去了。当然不是说绘画已不再是绘画,而是绘画与创作两厢密不可分是二者间更紧密关系的混成,观念与绘画的界限也不再那么容易被识别。

7.你认为未来的绘画会怎样发展?你理想中的中国新绘画会是什么?

我所理解的“中国新绘画”,首先不应该是被新伺弄出来的风格性、技术性样式。它要有问题意识,应能彰显我们的理想,激活文化的想象力和创新激情,有着力提升人自主性和原创力的要求。在当前充满诱惑的权力资本化和市场化环境里,既能产生与其此保持距离的文化定力,又能够持守文化创新理念和艺术的发展动力。简言之:它首先是生动活泼的。

中国正经历文化观念和行为方式转型的混乱与阵痛,此时的中国新绘画无疑应敏锐地关切当下的视觉文化根源,触及自身文化理想与现实间的矛盾和困扰,故此,大胆地避开已有和正行之有效的格式,大胆地开拓绘画新的空间形态和表现张力,在具体的问题中展开想象并激活自己的涂抹和表达界面,最终作品感人与否而非平面、立体形式技巧等这些个后来的标准问题。

未来的中国新绘画,不再会使用一种单一的评判标准,会与地缘地域性文化密切相关,会更尊重文化的原创性发现,会对艺术家有更具体的人文期待。因此,艺术家个人的自我完善和讲真话说人话的深度与力度关系将被提升到更高层面。只有个体的完整和透彻才会生成不可替代的原创力。就我个人而言,我以为在中国历史和文化传统的相关文化理念中建立立足点是当下任务。从人类的涂抹天性中和当下科学技术创造力和新界面里建构绘画的可能性,是我着手在做的事。

因为艺术总是与时代问题相关的精神性产物。新绘画或者绘画本身是不可能被预测的,也因为它是人类的天赋,因此也不会消亡。即使科学技术发展到了外太空,只要人的天性不会泯灭,绘画就会延展。

8.你的绘画在美术史上下文中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你觉得哪一点你有所收获或有所突破?
还需要在那些方面进一步实践和探索?

我不确切“美术史”的上下文研究该是什么样的关系?

在我看来,中国的历史似乎总被正史与野史的纠结笼罩。著史如司马迁者则寥若晨星。所以我很怀疑现行的美术史方法论。在我看来,所谓正、野之分亦即朝野之分的美术史方式,骨子里仍是封建的、一元结构者们的专擅权力而已。客观公正的著史只存在于理想的文字建构里,成果难现身于现实。

因为,当下中国正值转型期。倘若有史,也没有一家之言可一言以蔽之中国现实。归宗立派之说不可轻信,开山拓土之举也因距离太近而难成定性。故此,我只能说我的绘画兴许沾了点魏晋遗韵和元明破国文人士大夫的骚情,它在当下只能算作一种存在的现象,它们的视觉文化价值和视觉思想的革命性并不是当下的主流的趋势。

因此,要说上下文关系,我的绘画恐怕师承的是传统文人表现性的“大写意”美学倾向。只是,我更喜欢在创作中融入魏晋的冷僻风格,崇尚元明士大夫的情怀。凡此种种,缘因过往深陷世俗功名泥藻,举凡此例,无非是在告诫自己要作断然的舍弃方能有真我的体验。当然,要紧的不是我个人的主张于他人有什么意义,而是,我这一代人中终有人在尝试以涂抹的方式坚持独立意志并与过程的利诱保持距离。

我的实践如果会有什么收获或突破,恐怕就是能够倾听内心的呼唤,不再跟风随势。我选择“舍弃”的开悟作为创作的原则,其实有许多不易迈过去坎坷。我需进一步实践和探索的仍然是观念和行为的标准重建问题。具体地说,就是在繁复中出简,在刚性中示弱,在喧闹里求生存。我相信意义会在反反复复的涂抹中彰显。

9.你如何看待中国的传统绘画?你的绘画和传统有什么联系?为什么?

笼统而言,传统绘画是中国人“天人合一”理念的至上表述。它所建构的美学系统有着鲜明的内陆宗主国家文化特质和趣味。千百年来朝代更迭政治经济宗教环境各不相同,但天人有别一如天壤区分观,此念没有改变反而是逐渐加强,并成为了传统绘画之依圭。传统绘画难以产生彻底不一样的观点和方法,即使有宏论《文心雕龙》、“南北宗”观、及至20世纪初以来的思想发展,基本上所体现出的只是其技艺的传承和风格衍化关系。

但我喜欢传统绘画的恒定气质,欣赏“搜尽奇峰打草稿”的创作方法和解衣磅礴式的狂浪情怀……所以,如果说我绘画创作与传统的联系,恐怕就是某种文化情怀上的宿命。

我的绘画撇不开这样的联系,现在看来也无须再撇清关系。虽然我的绘画在表象上很难跟浅吟低唱千迂百折的传统绘画表情扯上关系,我选择绘画来表达我的情怀的着眼点全然异趣于传统绘画,我骨子里却已然秉持着对传统绘画中的意向和自由表现的追求。即使我更喜欢以创作内容来决定我绘画的手法,不会拘泥于画面的完整性等传统美学趣味,也不在乎绘画是否要样式统一、题材相对恒定等外在性要求,敢于肯定自己的见解或偏见,全然得益于传统绘画“墨分五彩”,在极限中丰富视觉索求的超越性。在我的作品中,黑色几乎是我的视觉支撑,它让我爱不释手,原因就在它是我精神里的图腾,也是东方释物状物不描摹的变化使然。

10.你怎么看今天的绘画市场?你对艺术金融化的趋势有怎样的反应?你有些什么样的准备?

中国绘画市场虽然良莠不齐,它所呈现的趋势是可被预期的。随着人们从逐利到开始有意识地收藏文化、收藏原创性、收藏自己喜欢的艺术家作品,绘画市场将产生更为可观的上升前景。同时,绘画市场也会出现多级制、专题制,以及国际化趋势。市场的多元化和多向度阶梯一旦形成,中国绘画市场将不再单纯作为满足国内藏家的独享空间,如果这样的原创性绘画市场能够出台,国内藏家的幸福春天就会为期不远。

艺术金融化趋势是显在的。只要走经济全球化道路,国家资本和民间资本都将涉足于此,艺术金融化就会变成国人日常生活的正常内容。

艺术家面对这种趋势,要清醒的不是以钱多钱少为标准,也不是跟着市场节奏起舞,反而是更要用心地潜心于艺术创作。将作品之外的事交由市场懂行的机构或画廊来做。市场化就是各类专业的分级化。之所以不能摆脱现在的又做画家又做经纪人的状态,那是因为市场化建设没标准,各种渠道没有有效整合有序的缘故。

如果可能,我希望的是:根本不要操心自己作品市场,把作品交由可信赖的专业机构传播经营,我继续我的艺术创作生涯。

11.作为一名艺术家,你觉得最重要的是什么?对你所认为的重要性你是如何把握的?

我觉得“事艺术者”弄明白自己是最重要的。在我的经验里,认识自我有两种看似合理的路径:一条是通过学习,努力在专业上有所建树,获得专业性最高评价;一条是通过“镜子”原理反省自我言行。事实上,这两条路径都不确切,并且陷阱很多。我曾经就是上述观点的“二者必居其一”者。虽然,学习肯定是条必由之路,但学习仅为掌握知识技能,就显然不够,道理在‘变通’。如果不在实践里校对修正,艺术首先关乎人关乎情之事就会让人十分挠头,会搞不清是反映好还是表现好,也没有胆量定夺重构好还是虚拟好地把握艺术创作的分寸。

“照镜子”似乎是每个人日常必需,镜子里反映出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你本人无误。但在视觉艺术创作的那面镜子里却并不起真实反映的作用。现实社会如果可以作为一面镜子,它也未必能真正证明那个被人议论的你就是你本人。原因不在道理的堂而皇之,而在视觉艺术的创作涉及视觉文化研究,但最终的道理还是作品说话。真正打动观者心扉的作品,必先打动作者本人。创作者若不能入情入理也就难有感人之处。事实上,情理乃人理,人学乃情学,入情入理之说,需建立在知识与技能之上,是事艺术者自我通融修炼之道。因此说它是只有在创作者本人经验过后方可通晓的道理。不通此理,就难免状如无头苍蝇。

很难说我的观点就一定具有普适性,它对我拨开迷雾有效却未必对他人有用。只是个人的经久的实践让我觉得过去的迷惘不是外在原因而是内因困顿所致,不晓得如何器重自己的感触和想法就难看清前路,自不懂珍惜错误的经验就难免重蹈覆辙。

我牢牢把握的是每天一点一滴的真实,我从中获益并得以反观我的人生经验,使我总有创作的冲动。

12.你如何看待艺术中的批判性?你的自我批判表现在哪里?

艺术的批判性是对艺术、社会、人文困境的反拨,不同于政治、经济、宗教的现实针对性。虽然艺术即社会、艺术即人生,很难撇清政治、经济、宗教等错综复杂的关系,毕竟一虚一实,二者间的纠葛主要表现在问题的表达方式和处理手段等区别,并不在字面意思的局限里。
我们当下的思想观点混乱在社会关系混乱。人心浮动于迅速变迁中无法自持。许多转折都来不及思量,更莫说辨清了他们存在的道理。夹杂更多层面多向度的困惑,使得这一时期的艺术实践都在弄不清方向时高举“批判”大旗。其实,细捋下来,真能切中时弊拨云雾见真谛的批判是少之又少。

如果我们今天可以稍微缓冲下高速运转的节奏,把自己的真切问题放在自己的生活经验里校正,恐怕会明白先做人,做踏实的人,会比梦想高飞的愿望更接近人生目的。

自经历了‘85新潮运动、新学院主义运动、‘89潜沉、赴欧留学、返国重操旧业,以及从具象转入抽象、空间装置,这些个由外而内方式的折腾,我现在回归于内省,回归于个人真实的确立方式,是我持‘悖论’待世的态度的根源,是所谓“艺术批判”使然。因为,当时髦的观念和所谓先进的方法大行其道时,每个人的真实性就很容易被遮蔽,很多人会经不起诱惑放弃业已展开的人生方式;当更实际的物质诱惑扑向艺术实践者,很可能会买断性地中止了他的“继续实验”,很多人会成为快速消费的俘虏直至消解某种有价值的文化趋势。

我持中庸的处世原则,规避左右夹击的生活大潮,此亦为我所以为的“艺术批判”。我选择更趋内心独白的表达方式,当然不是逃避现世,而是以现世的感触进入内心独白,我并不求人理解和欣赏,因为我觉得当下的我要面对自己的真实。我以为每个人都能如此,这段历史就会是真实的历史。我愿意无欲求地面对所谓艺术,至少对我的内心而言是一种安慰。

                                                   杨劲松
                                                 201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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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洪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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