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文俊:第四届广州三年展 2013-01-24 16:00:06 来源:99艺术网专稿 作者:傅文俊
90年代以来,由于中国经济的持续发展,对当代艺术走向国际产生了重要影响。主要是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文化资讯的同步性,通过先进通讯工具,通过网络传媒方式,使中国的文化信息和世界处在同步状态。

傅文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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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中国想象”的去魅与“中国性”的呈现

90年代以来,由于中国经济的持续发展,对当代艺术走向国际产生了重要影响。主要是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文化资讯的同步性,通过先进通讯工具,通过网络传媒方式,使中国的文化信息和世界处在同步状态;另一方面,中国是社会主义大国,其独特的政治形态和经济高速发展相结合,对于全世界来说,是非常引起关注的。90年代后期,中国艺术在国际上逐渐有蹿红的趋势,成为国际艺坛关注的对象。中国当代艺术的国际接轨或者叫国际出场,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两股力量来推动的:一股力量是海外资本对中国当代艺术品的收藏。通过对作品的代理,然后向国际推出,如香港的张颂仁,也包括像希克、尤伦斯等在中国的老外所做的工作。另一条线索就是国际策展人对中国艺术所作的选择,典型的是奥利瓦。在国际展览中选择中国艺术家出场,这种出场带有很强的西方人关于中国的想象,有明显的他者化选择的倾向性。第三点是中国当代艺术的国际影响逐渐引起官方注意,从90年代后期开始,以文化产业的政治策略来加强对中国当代艺术的管理与控制。中国当代艺术如果仅仅通过国家控制的管道,或仅仅通过国内外资本推出的管道,并不能够充分展示中国人在开放时代的精神追求和文化现实。所以,对日益处在全球化背景中的中国当代艺术来说,无论是现场批评也好,或者是历史书写也好,中国性的呈现与去魅已成为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为什么要讨论中国性”。

中国当代艺术在国际上的出场存在很多问题。正是面对这些问题,我们如何在国际展览中、在国际交流中去呈现中国人在这样一个时代的精神追求和艺术创造,这是艺术批评和艺术策展应该去关注的。关注的一个方面是当代艺术如何揭示了中国人在今天的存在状态,深层的中国经验以及我们面临的国家性和我们周遭的国民性所存在的问题,这是所谓问题意识。第二个方面是中国文化和中国历史包括近现代史,其文化资源在当代艺术中如何得以转换,在转换中如何呈现出当代艺术家的创作智慧。 “中国性”概念的提出,就是要重新去思考中国当代艺术的价值追求和价值判断。

第二个问题:“在什么范围内来讨论中国性”。

因为“中国性”这个概念不是从头开始的,这个概念由来已久。有各种各样的说法,有中国资源、中国元素、中国符号、中国方式、中国精神、中国状态、中国策略、中国题材、中国问题、中国版本、中国身份、中国现实等等,这些说法无疑都会触及到“中国性”问题。
“中国性”不是简单的国家主义和民族主义问题,而是对国家性、对民族性、对国民性存在问题的反省。这跟中国的社会现实是有关系的。中国现在处在一个比较复杂的历史时期,它的复杂性表现在“前现代”的问题并没有解决,说得简单一点,就是启蒙问题,就是建立公民社会的问题,这个问题我们并没有得到解决。“现代”的问题在中国同样非常突出,就是个性解放以及围绕个性解放的社会形式问题,我们也没有解决。还有“后现代”这样一个在后殖民文化语境下的中国文化身份问题。这些问题都同时摆到了前台,中国面对的是“前现代”、“现代”和“后现代”互相交织、纠结的文化现实。在社会生活中我们可以发现,民间公民社会很多基础性的东西并没有建立起来。中国大陆从50年代到现在,官方对民间的摄取太多,民间并没有形成民间公民社会。民间没有自主、自由发展文化的权利,这在全世界是很少见的。我们经常谈论中华文化的伟大复兴,如果不重建民间公民社会的文化权利,复兴是没有希望的,更不用说伟大了。

在讨论“中国性”问题的时候,我们不能把中国性建立在一种集体想象的中国性之上,当然也不能建立在西方人的东方想象之上,核心是如何在现代公民社会中建立人的自身文化身份的问题。除了前面所讲的民间文化自主性,还有两个维度。一个维度是历史文化资源的维度,另外一个维度是当下精神生态的维度。这两个维度的前提对于当代艺术来说都是个体性的。必须有这个前提,基于个体性,反省与批判集体想象的中国性和东方想象的中国性。其针对性不是要去定义一个一元化的中国性,而是要去开创多元化的可能性,即以中国历史文化为资源、以当代精神生态为基础的文化格局。中国当代艺术从八十年代地下活动慢慢浮出水面,然后经过市场化、资本化、产业化走向官方化和国家化,在今天正在被打扮成国家主义的形象品牌。用这样的形象品牌在国际上出场,这恰恰是我们要针对的问题。当代艺术本来是要重建中国民间文化力量的自主性、自由性和自在性,但在今天正在被招安、被收编所摧毁。艺术自由和民间自主是推动艺术和书写历史的前提。这样的叙事方式意味着我们要去捍卫现代性最核心的价值,就是个体自由和民间公民社会的文化权利,我们只能在这样一个范围内来讨论“中国性”问题。 这是一个呈现的过程,也是一个去魅的过程。
 第三个问题:“中国性何以能够呈现”。

从内在方面讲,我们所讨论的当代艺术和八十年代讨论的现代艺术有一个很大的区别,就是对待历史传统文化的态度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如果说现代主义的口号是反传统的话,那么,包括后现代主义在内的当代艺术已经转向利用传统。对于中国当代艺术而言,历史及其文化传统更是造就中国当代艺术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重要资源和重要参数。世界文化是多元的,道理很简单,因为艺术总是跟人的精神发生关系,而人的精神总是倾向于不断丰富、不断充实、不断升华。只有文化的多元化才能提供精神需要的基础。所以世界文化不会因为二战以后美国文化对欧洲的胜利而变成一体化状态。历史及其文化传统越来越被当代艺术家所重视,其前提乃是历史和个体的关系,而不是传统作为集体意识及其权力关系的再现。

文化发展到今天,不同地域、民族、国家自身延续的文化系统,在进入现代社会以后已发生根本变化。过去完整、纯粹、一以贯之的历史文化,在今天已发生改变,不再是一脉相承的整体。所以要回到历史的整一性,或是重建延续性的传统文化,只是一种奢望、一种幻想。文化的整一性在今天不再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也不可能成为现实。今天的中国文化如果和古代相比较的话,正处在碎裂的状态之中,正处在和其它文化相互交叉、相互织入的过程之中。如果用假想的整一性和延续性来作为创作的思想方法,基本上属于自我欺骗。把自己假想成古代文人,去捍卫一个莫名其妙的、早已不存在的东西,是虚幻的也是虚伪的。今天的中国人正面对着消费文化与集权文化的文化现实,问题是这样的状态是否应该质疑。你不能在这样一种文化现实中随波逐流,必须要有自己的思考和反省,必须要有自己的立场和追求。你的文化身份是在这样的思考之中,或者说是在批判性之中呈现出来的。这里涉及到个体和集体、艺术和时代的关系。起码可以这样说,只有个体意识的自由追求,才能把个人创造和集体传统、把艺术价值和时代真实联系起来,才能在转换传统中创造传统,在超越时代中揭示时代。因此,历史及文化传统对于当代艺术而言,只是创作个体可资利用的文化资源,而不是国家主义宏观叙事的根据。当代艺术必须从个性生长的需要出发,才能确定其过程性审美生成的文化价值。是中国人个体精神发育的历史,确定了当代艺术的演绎过程。只有个体的创作自由才能穿越历史形态、文化工业、既成权力和既得利益的遮蔽,真正呈现出中国文化现实和精神现实的真实。对中国艺术而言,如何呈现中国人真实的生存状态和精神状态,在周遭的现实困境中发出声音,才是“中国性”得以呈现的内在要求。

另外,我们必须把中国当代艺术创作的真实面貌更广泛、更多渠道的呈现在国际舞台上。因为中国今天已经不是一个闭关自守的国家。中国现在的问题,不是在国界里自身的问题,相反,它经常就是国际问题。中国当代艺术要呈现自身价值,应该更多的到国际重要展览平台上去亮相。中国大陆策展人、批评家、艺术机构,应该更多样的、更多元的、更多渠道的在国际平台上去展示中国艺术的真实状态,真正进入双向性的国际交流,而不能是被动的被选择状态。中国当代艺术的价值判断既非他者选择强加于我,也非自己言说施之于人,而是在国际交流中互相认识、互相博弈、互相沟通、不断取得共识的过程。这是中国当代艺术下一阶段非常重要的任务,也是在去魅中国想象的过程中,呈现当代艺术“中国性”的策略性选择。                                     

2011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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