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少民:争辩的骸骨
0条评论 2007-08-23 23:45:45 来源: 约翰•麦克唐纳 作者: 约翰•麦克唐纳
    贯穿整个人类文明的过程中不断有怪异的骨骸出现,但是直到1842年英国解剖学家里查德•欧文爵士才撰写出“dinosaur(恐龙)”——将希腊单词denios(意为“不可思议的”或“恐怖的”)和sauros(“蜥蜴”)合二为一。两千年前发现于四川、由史学家常曲(Chang Qu)所描述的“龙骨”几乎可以肯定是尚未命名、令人恐怖的蜥蜴的遗骸。  
 
    当欧洲地质学家在19世纪开始挖掘并分类古生物化石和恐龙遗骸时,这类行为造成了空前的信仰危机。在1830年出版的《地质学原理》一书中查尔斯•莱尔爵士(Charles Lyell)讲到地球已经存在数百万年。他的这一主张震动了公众,终结了大主教詹姆斯•乌舍尔(James Ussher,1581~1656)的观点。在詹姆斯•乌舍尔的《圣经年代记》中地球仅有6000岁年龄。随着1859年查尔斯•达尔文的《物种起源》的出版,维多利亚时期充满了宗教信仰的激变。  
 
    达尔文完全知道人们会怎样对待他的出版物,他非常著名地讲到,谈论进化论“就好比承认一宗谋杀”。19世纪德国哲学家弗莱德里克•尼采公然宣称“上帝死了!”,但人们公认是达尔文为尼采的这一宣称架设了舞台。如果达尔文和地质学家在当时是正确的,那么《创世纪》的故事在当时只不过是一个神话而已。而亚当和夏娃的道德戏剧也面临危险,被纯粹一种机制所取代。达尔文宣称自然在其演进过程中是个“瞎子钟表匠”,这是与“设计论”完全相反的论调。“设计论”是18世纪的神学家威廉姆•帕雷(William Paley)提出的。他认为自然界太复杂又太完美,以至于不可能是出于偶然才出现的。为了拯救帕雷的理论,一些维多利亚时期的学者采取了艾德•霍克(Ad Hoc)论调:上帝将那些化石埋置在地里以便试探我们的信仰。这听起来有些绝望,但到今天创世论者们仍旧在散布同样的论调。  
 
    当人们必须看沈少民近期的雕塑时,这就有违他们的观念框架。他虚构出的动物骨架让人回想起由达尔文“危险的观念”所引发的争论,同时又让人想到弗斯提安(Faustian)的当代科学雄伟计划。我们从土里挖掘出的人类和动物骸骨是最基本的也是最辛辣的存在证明。这些骸骨见证了生物的行为,并且在法医学家的手中,它们还为这些生物的外形和特征提供了线索。但是这些骸骨丝毫不能告诉我们曾经包涵在这些骸骨躯体中的思想和性格。科学是与事实打交道的,却为艺术提供了想象和伤感因素。存在于沈少民作品中的一个持续妄想就是艺术家模仿了自然科学家的角色。他展现给我们的是充满整个博物馆的遗骸。这些遗骸最初看起来像是考古学家挖掘出的。我们看到的是一整套骨骼动物展览。虽然艺术家使用真的动物骨骼和骨粉用于制作,但这些制作出的骨骼动物根本就不曾真实地存在过。这种手法使得他的作品栩栩如生。这些作品令人毛骨悚然地想起弗兰垦斯坦(Frankenstein)博士的实验——将一些已死亡的躯体残肢缝在一起形成一个新的生命。  
 
    因为这些作品模拟了我们在自然历史博物馆中经常见到的搭建起来的恐龙骨架化石,所以我们自然就会想象它们是曾经活着的动物。在我们的脑海中我们会努力将肌肉填充到骨架上面,将它们视为有皮肤、有毛发覆盖、有羽毛或是鳞甲的活生生的生物。我们自己会感到好奇,这些生物曾经在哪里生存?它们以捕食什么为生?它们又是怎样灭绝的?  
 
    我们从无数的小说和电影中获知当科学家们试图扮演上帝时他们一定会玩弄出灾难。弗兰垦斯坦博士创造出的生物带有缺陷,他根本不可能从这种生物的暴怒中逃脱出来。沈少民的作品具体表现了这种隐约可见的危险。他创造的生物与好来坞和香港电影业特技部门所创造的流着口水的捕食者非常相像,尤其像瑞德雷•斯考特(Ridley Scott)1979年拍摄的《异形》及其续集中的捕食者。  
 
    维多利亚时期的人们怀着好奇与恐惧看待恐龙骸骨,因为他们担心其宝贵的宗教信仰会被抛掷一边。在所谓的现世中我们将幻想中的怪兽拍摄于胶片上以刺激我们超载疲倦的感官,但是尽管有过去的一个世纪中所获得的科技进步,这个时代缺少信仰危机或是宗教和科学之间的冲突吗?富裕、科技先进的国家和贫穷的发展中国家之间的不平衡以及原教旨主义促成了国际恐怖主义的兴起。与此同时,对于DNA密码的破解使得科学家们得以一瞥未来,基因工程将成为习以为常。科幻作家所展望的未来几近于实现,小说中永远有毛骨悚然、意料之外的情节发生。  
 
    沈少民的怪兽是那种潜在威胁的象征。沈少民在他的一个大型作品的骨架上用中英文和阿拉伯文刻有圣经和古兰经的经文,好像这些怪兽的存在对我们珍爱的信仰构成威胁。另一方面也有可能艺术家是在讲述我们对宗教信念的盲目信仰——戈雅(Goya)的“理性睡眠”确有能力制造出怪物。  
 
    科学也同样可以发展成狂热的信念。哲学家玛利•米德革雷(Mary Midgley)形容进化论本身就是一种现代宗教教条。就此种意义而言,沈少民的怪兽是对信念的一种测试,亦或是对轻信的一种测试。这种测试颇似1912年皮尔丹人的恶作剧,当时有英国人把一个人类的头盖骨和一个猩猩的下颚连在一起作为对(人类进化史上)失踪链的解答。就在今年3月因特网上流传着一张伪造的巨人骨架图片,据说是在阿拉伯沙漠中挖掘出的。图片文字引用了一段古兰经,提到艾德人,他们高大有力,可以赤手将树连根拔起。就像古希腊神话传说中的泰坦人,他们的身材看起来好像很伟大,却最终因违背上帝的法律导致自身毁灭。当然人们也不可以忘记创世纪第六章第四节:“在那时候有伟人在地上,后来……”  
 
    圣书中充满了巨人和鬼神,就好像在自然历史的编年史中充满了恶作剧般的发现,人们巧妙地拼凑出东西去欺骗研究者和收藏家。与沈少民作品最为相关的就是在1999年国家地理杂志上一篇文章中刊登出的“恐龙—鸟”。据认为这块化石是由中国业余人士伪造的,“使用了胶水和水泥,由88块骨头和石头组成。研究显示这只远古猛禽使用了一只古代鸟的前半部分骨架,它的躯体以及尾巴来自四种不同物种的骸骨”。(参照www.darwinsimrefuted.com)  
 
    沈少民有意创造出奇形怪状的由不同物种组合成的杂和物,并故意扰乱人们对于物种规模的常规期望,这样也就形成了他作品的部分冲击力。他所创造的一些生物很像巨大的昆虫,类似B类电影中有着昆虫般眼睛的怪物,作品中还有一些元素使人联想起鱼类或是其他动物。在诸如作品《2号试验田》的一些装置中许多作品部件就是动物与植物的化合物,就好像那些爪子尖尖的小小的生物是从卷心菜的叶子中长出来的。在另一件作品中骸骨婴儿养育在豆荚的囊袋中。这些一簇簇的雕塑作品甚至比他的大型单一作品更另人不安。就此而言,这些作品描绘的是一套精心的繁殖计划,当然在我们所看到的作品场景背后是匿名的智能在起作用。  
 
    在作品中有对科学失控的警告,当然还有以夸张的细节表达出的愉悦。就此而言每一件作品都充当起一副道具,讲述着未知的故事。少民从未想要像雕塑家朗•缪克(Ron Mueck)一样捕捉一种完完全全活生生的妄想。朗•缪克展现给我们的是生活的遗骸;少民创造出的生物不仅是无生命的,相反他们被一些突如其来的灾难凝结住而失去了生命,因为这些生物尸体充满了毁灭庞贝古城的火山灰。显然他在暗示:当科学家们大胆地操控基因库时,就会引起致命的后果。  
 
    在艺术家的这些作品中存在双重讽刺。因为人们对于自然界的开发是无情的,视大自然为难以驾驭的资源,要不惜一切代价去征服,因此许多地区会长期遭受污染的影响。随着市场经济的引入,以及中国迅速地变为世界上最大的原材料消耗国,更糟糕的还在后边。更具讽刺意义的是少民是在一个北部工业城市里的老式工厂中制作这些作品,在那里他领导着一群助手。  
 
    随着中国工业和贸易持续增长,中国将继续在国际博物馆中展览考古发现。在比较开放和友好的时代里这些展览则非常多。沈少民的雕塑展于2004年6月在4A画廊展出。许多出席此次展览的人或许已经看过去年在澳大利亚博物馆展出的中国恐龙化石展。很难讲人们到底应该注重两次展览的不同之处还是相似之处。沈少民以势如破竹的势态讽刺了科学本身的骄傲自大,以及恐龙巡回展那永无穷尽的魅力。他指出当科学与流行文化交叉重叠时,我们会对那些已经消失了的巨兽骸骨着迷,对那些数量虽少但却邪恶并且急于出世的基因实验着迷。  
 
    版权归约翰•麦克唐纳所有(jmcd01@tpg.com.au) 约翰•麦克唐纳是《澳大利亚金融评论报》的艺术评论家,并且是《东西方艺术》杂志的编辑(第一期将于2004年9月面世)。 

    约翰•麦克唐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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