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下的中国,艺术可以有多种多样的形式,无论是多么古典或多么现代,都不过分。不过,这些艺术都发生在城市的什么什么“库”,或什么什么“庄”,或什么什么数字符号之中,因为,针对和阅读艺术的对象都是城中之人,对于中国广大的农村和农民来说,艺术还不具备针对性。
石节子村民说:“艺术重要,但雨水更重要。”
石节子村位于甘肃省秦安县新联乡,距县城5公里。全村现有14户64人,14户人家以一户或两三户为单位,分四层在堆满黄土的半山坡坐落,山下是红褐色的岩石,山沟中有温泉流出。村中有电和电视,吃的是窖水。个别人家养猪、鸡和狗。狗不吃猪肉,因为村民很少吃肉,所以狗见过猪跑,没吃过猪肉。该村耕地稀少,在退耕还林的时代,山坡的小块土地里种上了花椒树。吃粮要吃商品粮,蔬菜要偷着种,如被乡干部发现,还要罚款。据说退耕还林的补偿款两年之内村民1分也未拿到手。小山村还有为数不多的几颗杏树、桃树、李子树、榆树、柳树和杨树,其中一颗李子树被靳勒先生用金箔纸贴过,整个过程被他自己拍成了DV短片和图片。艺术家靳勒就是这个小村子的人,1986年他考入西安美术学院雕塑系。从数年前他年用金箔纸包树和贴他家的炕洞门开始,就把艺术观念带回到自己的出生之地。
2007年德国的卡塞尔文献展上,艾未未的《一千零一个童话》作品中出现了五个石节子村民,他们是该作品的一小部分,并接受了德国电视1台的采访,在异国他乡家喻户晓。2008年1月28日,赵半狄的“熊猫艺术团”的春节慰问活动使该村村民得到了当代艺术给他们带来的实惠,无论哪一户村民,不论贫富区别,都得到了猪肉、烟酒和糖果(赵半狄先生出资为村民宰了一头200多斤的猪),这也使他们在慰问演出零下20度的寒冷夜晚保持了持久的热情,演出在礼花声中结束之时,许多村民自愿送慰问团员到村口。2月14日,三个村民代表专程到兰州,给赵半狄赠送了一面锦旗,以表达村民对艺术家的爱戴之情。锦旗的内容是:“赠:亲爱的赵半狄先生 艺术为村民 ”。 表面上看,这有假戏真做之嫌,但这确是一出发自真情的真戏真做,是既定事实,无论舆论是何种语调,何种态度,何等言辞,石节子村民体会到了当代艺术与他们的生活所发生的关系和产生的效果。
靳勒先生以此为契机,要把他生于斯、长于斯的石节子小山村逐步建设成为一个当代艺术中心。他的设想是:
1,于2008年3月初的某一天,在兰州举办一个图片和DV作品展。图片和DV内容是石节子三位村民到北京及德国卡塞尔参展的情形(其中包括石节子神仙塔道观道长因故放弃参展资格后,专程到北京向艺术家艾未未致谢并赠送锦旗“功德无量”的图片)。展览结束后,把图片分发给相关人并张悬于他们家中,并由他们负责保管这些属于“石节子当代艺术中心”的公共艺术品。
2,“石节子当代艺术中心”的成立由于暂无一文钱的资金注入而等待时机,有多少钱就办多大的事,没钱就办没钱的事。
3,先于村口一处挖土方若干,开出一块空地,以便停车之用。然后于其处做一件标志,由某位村民书写“石节子当代艺术中心”大字。依山坡塑一件作品,以当地泥土为之,以显靳勒之本行。
4,从村口的第一家住户依次开始,改造厕所和户内居住条件,以保留本来面貌为基本原则,要求有一个清洁卫生的生活环境,直至将14户改造完毕。
5,接一条宽带网进村,建立网站,发布信息,与世界各地建立联系,在地球村中添加当代石节子村的大名。
6,拟于2008年8月8日早晨8时,在新开辟的“石节子人民舞台”邀请优秀的大提琴手王田女士为村民演奏巴赫的大提琴曲,为北京举行的奥运会助兴。奥运会不光是运动健将和明星的事,也是全体村民的一件大事。
7,因为退耕还林,可以考虑依山开挖窑洞以种植蘑菇等蔬菜,以解决14户家庭的菜篮子大事。如果请农业专家出席,预计会取得最佳效果。
8,在适当的时候,在资金和人力资源许可的条件下,适当地举行不拘形式的各种活动,使村民的生活在艺术的氛围中呈现他们本质的光辉,并代代相传下去。
相信下一代村民因为有了接受艺术家赵半狄20元红包以及文具和足球的经历,他们会在某一时刻真正从艺术的角度出发,来改变他们漫长的生活和未知的命运。靳勒与这些孩子相比,显然没有这么幸运,他通过一系列的奋斗,虽说还未声名显赫,但也卓有成效。他知道,自己的命运和他的艺术将于自己的故乡——这个小小的山村发生更加深刻的革命,在不久的将来,还将发生与村民更加深入的互动,发生更加重大频繁的艺术事件。石节子村,也是他无法割舍和魂牵梦绕的所在,这些梦真实而具体,忧伤而迷人。他们不若发生在、游离于自身以外的、别的城市和人群里的事件难以触摸,虚幻缥缈。可以说,这一梦想就在身边,就在脚下,在土地之上。所以,当他为自己的雕塑作品写下如下之言时,充满了诗意:“我生于泥土,我又完成泥土的我。我要入炉,我要高温,我要千锤百炼;变得不再软绵与温润,要坚硬,要干净。”
当靳勒叙说他的“石节子当代艺术中心”的思路时,我不禁深深地感动。而他也在言辞的反复与推进之中,不断肯定着闪烁的思想——计划正在确立,一切都有望实现,因为这一切设想都在体制之外,什么样的困难都将在朋友、同道、亲戚以及全体村民和自愿自动的艺术家的合作互动中克服。一切是熟悉的、亲切的、主动的;一切陌生的、生硬的、不着边际的思想行为将在艺术温暖的大旗之下消解,并成为一种和谐的状态。
在这个当代艺术中心里,不会有展览馆、艺术馆和讲解员,也不会有导游、茶园和农家乐等等。它将是活生生的、流动着人情温暖的、毫不造作的当代石节子村。过去,只有在清明、春节和有人出生入死之时,才有亲戚、熟人在这里走动。从今以后,随时都会有艺术家出没其中,在即将到来的各种艺术活动中,村民和艺术家之间的关系是平等的,互动互利的。艺术与生活在这里没有具体的界限,即便是植一棵树,动一铲土,都将是一次有意义的艺术活动。按照这样的设想,艺术就能从人们的思想深处改变生活的态度与方式。反过来说,人们的生活也会改变艺术现存的形式,以及艺术固有的界限。那些发生在城市一隅的当代艺术与村民太远,与广大村民的生活太远;在村民眼中,他们只是自己糟蹋自己,自己咯吱自己而已。
艺术显然是一个大出口,村民都可从此门鱼贯而出。在各种印刷品和塑料袋进入该村的时代,一切都有可能发生。也许在某一天,政府会把石节子命名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之村”。
如此思路可以无限制地延展下去。没有幻想的能力就没有创造的能力,艺术和生活一样,有了幻想的翅膀,就会有出路。我由衷地等待在最近的日子看到“石节子当代艺术中心”的揭牌仪式。
【编辑:刘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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