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现居南非的罗杰•拜伦(Roger Ballen)的摄影与这两条路线都有关系。然而,毫无疑问,把拜伦的创作放在米特亚德与威金的线索上来加以考察与理解也许更接近事实。虽然他所有的人物形象与空间架构均出自于现实之中,从这一点说似乎并不与莫德尔、阿巴丝的第一条线索矛盾。然而,从他所追求的画面综合效果来看,我们还是会发现,他的作品与威金的第二条道路更接近。也就是说,拜伦要着力表现的是一种因了人类不可掌握的怪异而生发出来的给予人们的身心两方面的打击与震撼,而这种打击与震撼,又不仅仅只是因为对象的怪异所致,这种打击与震撼,更主要的还来自于他在组织整个画面时,所表现出来的重新解释怪异、呈现怪异的能力。而这当然也是米特亚德与威金的摄影的重心所在。这两个人不是通过摄影来简单地接受并肯定一个事实,而是通过摄影,在给出自己的独特描述的同时,再赋予眼前事实以自己的再度阐释。从这一点说,拜伦的摄影显然与米特亚德和威金的摄影保持着某种一致。
然而,如果我们再细致地加以考虑的话,我们会发现,其实拜伦的摄影与上述的第二条道路还是大相径庭的。他没有像米特亚德和威金那样,或以怪异的面具抹去人的特征,化为一种象征符号 ,或将寻找到具有十足震撼力的人物再作化妆改造,然后再以包括了绘制布景等的方式,把人、道具与布景一起整合进摄影的画面,以此迫使摄影对象进入自己的美学规范。拜伦的摄影中的一切,都是现实中存在的。他的特色在于,他从自己独特的视角出发,以自己特有的构成手法,重新安排组织了在他面前的一切,并使之出现了一种新的组合之下的超现实景观。而这就开辟出了一种唯他独有的表现“痉挛之美”的第三条路线。如果说第一条路线是充分地运用摄影的纪实性来展示人性的话,而第二条路线则是用摄影的手法来“绘制”一种对于幻想世界的想象的摄影架上绘画的话,那么拜伦的第三条路线则是一种尝试既保持摄影记录的纯粹性与黑白摄影的传统,却又超越其局限性而达成一种充分的自我表现的努力。难怪,他现在一直在强调的是,自己的摄影实践是“在报道摄影与艺术之间的搏斗。”
如果说,在第一条路线的阿巴丝的作品中,怪异的是人本身,而摄影家如果能够如实地将对象表出就足以打动人的话,那么在拜伦的作品中,出场人物或许与阿巴丝和威金照片中的人物相比,并不太过怪异。但他出示的怪异,却是一种包括了人与空间各种事物在内的整体性的怪异。而画面中的人,往往只是这个整体性的怪异之中的要素之一。由于在他的画面中,人的存在与其它元素之间的关系显得相当的人为扭曲而且充满了冲突与矛盾,因此,他呈现给我们的这种整体性的怪异变得更加不可思议。人的存在与行为,因为与他所处空间以及与他所持的物品之间的奇怪关系而产生了矛盾与诡谲。而他们所处的空间也为这种整体性的怪异提供了最为理想的背景或者说布景。反过来说,也许正是这种怪诞的布景,才会催生照片中人的表演欲望,催生其显得怪异的行为也不一定。而另一个可能是,这些人自己先生产了这种怪异的空间,而他自己又为配合这个空间的怪异而令自己更为怪异。人与空间,还有那些帮助了制造画面的怪异的各种物品,就这么在一种相互促进、相互争宠与相互鼓励的情况下,形成了一种生存的极端形态。
在一次接受采访时,他说:“毫无疑问,在过去二十年里,在我的作品里,损毁与溃败一直引人注目。我的人类生命过程的基本观念是,对于混沌之力量,存在着一种永恒的作用,而且我们在不断地安排我们生命的方方面面,来处理与控制衰竭与腐朽的不可避免性。我创造的隐喻反映了这个观念,反映了反抗混沌之力量与现实秩序的斗争。”
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