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蒂·芝加哥的“美丽阴道”与西方女性主义:符号逻辑作品的语义分析案例
朱蒂·芝加哥的作品和她本人都已为中国美术界所熟悉,其作品表现女性的阴部也显而易见,并且通过作品标题明确告诉观众她画的就是女性的阴道。因此也就没有必要的分析作品中的性意味了,到是表现方式所包含的女性主义立场值得读解。这两件作品把应当幽暗内收的女性“阴”部画成光明开放“阳”部,《剥开》(图1)中的阴部还被处理得像穿透云层的阳光或绽放的鲜花,又像西方绘画中上帝之光或者圣像头上的光环,与奥凯菲的“幽暗的鸢尾花”和罗发辉有几分幽暗的“大花”、“玫瑰”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英文中虽然没有“傻B”、“你妈B”、“B样”之类的对女性阴部的歧视,但有fuck you的骂人话和fucking这种脏字,而且ass hole在形象和位置上最接近女性阴部的hole,因此ass hole和fuck you ass,应当从一定意义上讲也是对女人阴部的歧视。西方文化中虽然没有“阴险”、“阴谋”这种对“阴”的歧视,但是女人=蛇=险恶的固定“公式”和梅杜萨这个险恶的化身。而且,“阴”在中文里有“暗”的意思,比如“阴天”(天变暗)、“阴暗”(同义双音节词,阴=暗),女人被设定为“阴”的唯一可靠依据,是其阴部的“暗藏”特征(男人的阴部是突起的,也叫阴部应理解为通常也不暴露在外)。在西方文化中,女人也和“暗”联系在一起,在希腊神话中月亮是女神(阿尔迪弥斯),太阳是男神(阿波罗),在法语中,太阳(soleil)、天(ciel)和男人(homme)都是阳性名词,月亮(lune)、地(terre)和女人(femme)都是阴性名词,作为人类观念中的固定对比物,太阳和月亮后者偏暗,天和地也是后者偏暗,于是男人和女人有就是后者偏暗。在中国文化中就更不用说了,“阳”直接就是男人的属性,“阴”(暗)直接就是女人的属性而夸父追日和嫦娥奔月的中国古代神话则用不同于希腊神话的方式使太阳属于男人,月亮属于女人。
从西方女性主义的立场出发,所有这些比喻、故事、用词都反应了历史和社会对女性根深蒂固的歧视和不公平,因此有必要加以修正。我在美国的时候,美国女人已经可以用suck you来骂男人。在报纸上还看到过一个女大学生因为在校园里裸露上身而被起诉的报道,她对自己这种行为的辩护既然男人裸露上身不存伤风败俗的问题,那么女人裸露上身也不应当有这样的问题。此外我还在电视里看到过一个更极端的例子:一个中年女人,坐在教堂的讲台上,向所有来宾展示她的阴部,并自己动手《剥开》自己的外阴展示内阴,边《剥开》边讲解,甚至把整个手插入自己的阴道以展示阴道的伸缩性,最后还让来宾零距离观看自己的阴部,还鼓励他们亲手触碰和《剥开》。据这位胆大包天的女士介绍,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打消社会对女人阴部的特殊看法与好奇心。通过展示与,这位女士也把女人的“阴”部变成了“阳”部,只是没有声称是题为《剥开》的(行为)艺术而已。
朱蒂·芝加哥的另一幅作品《阴道的神殿、坟墓,洞穴或花朵》(图2)明确把女人阴部比喻为花朵,造型和色彩处理上,也更像“花朵”。但同时还把这个部位比喻为“神殿”、“坟墓”和“洞穴”,与花朵构成了两对对比:神殿vs.坟墓,洞穴vs.花朵。把阴道比喻成“洞穴”和“花朵”很容易理解,比喻成“神殿”和“坟墓”就有点离奇,但是既然萨拉•卢卡斯能用阴道放大为水桶,杜尚能把它放大为小便池,那么朱蒂·芝加哥把它“放大”为坟墓、神殿也就不足为奇了。从西方女性主义的角度看,这两对对比应当读解为对社会对女人和女人阴部看法的反思。在这两对对比中,洞穴vs.花朵属于“形而下”层面贬与褒,因为它们在形象上更接近阴道这个器官本身;神殿vs.坟墓属于“形而上”的褒与贬,因为它们只在中间可以容纳这一点上与阴道和子宫相一致,其基本属性还是高度精神性的。形而下的褒与贬+形而上的褒与贬,就是全面的褒与贬。
在传统社会,处女膜的完好与破损是女人身价的分水岭,也是男人对女人看法的分水岭。正因如此,西方的圣母和中国的女娲都是“无性繁殖”的“超级女生”,屈居其后的中国的贞洁烈女,因为她们已经被“玷污”了。但把贞洁“进行到底”,使自己永远不被“玷污”也不行,因为现实中没有“无性繁殖”的圣母和女娲,女人的动物学本能和由此而来的社会义务就是生育,生育的最佳时期则是所谓“妙龄”时期(不然怎么叫“妙龄”呢)。如果终生不失去贞洁,那就意味着彻底拒绝不履行女人的社会责任,如果不在“妙龄”失贞,便不能以“优异的成绩”完成社会交给女人的这项“艰巨的任务”。这些是就总体而言。
在具体的男权社会中,女人通常要面对丈夫和儿子这两中男人的看法。对于丈夫来说,女人是婚前的“花朵”和婚后的“洞穴”;对于儿子来说,女人是他幼儿时的“圣母”和青少年期的“妓女”。因此,没有哪个母亲亲口告诉儿子“有性繁殖”的秘密,尽管儿子都会好奇地问她自己是怎么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也没有哪个儿能够轻易接受自己被母亲“有性繁殖”到这个世界上的事实。从婚前的“花朵”到婚后的“洞穴”,再从儿子眼中的“圣母”到他眼中的“妓女”,女人就在丈夫和儿子代表的男权社会中完成了她从“花朵”与“神殿”到“洞穴”与“坟墓”的全过程。说到这里,也就不难理解前面说的那个坐在神圣的讲坛上,亮开自己阴部,向前来听讲的父母和孩子详细讲述它的全部秘密。
女人在自己的儿子心中从圣母变为妓女,是我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听一个美国同学在做oral presentation(课堂口述)的时候讲的。所谓oral presentation就是在课堂上讲述自己论文的内容,这位女同学研究的是小说中的妓女,她在研究中发现了女人在男人眼中从圣母变为妓女的规律。讲完之后,老师补充说,他读过一篇论文,认为所有小说都是儿子认为母亲从圣母变成妓女,然后寻找自己的God-Father(父亲偶像)。我当时就想到《圣经》故事:圣母本身就是未婚生育,基督·耶酥便是张大后找他的God-Father(父亲上帝,同名电影被译为“超人”)。我把这个看法说出之后,把老师和全班同学都惊呆了,因为他们文学分析的主要方式之一就是寻找故事原型(prototype),但从来没有想到过《圣经》竟然是所有(西方)故事的原型,这就等于说《圣经》也是一部人编写的故事,这对于一个基督教传统国家的人,是难以置信的。但对于阐释朱蒂·芝加哥的《阴道的神殿、坟墓,洞穴或花朵》却是非常有帮助的。
男权社会的总代表,权利至高无上的God-Father,与圣母偷情之后,生下了基督·耶酥,从此守寡终生。讲到这里,小说《达芬奇密码》对基督教男权主义的颠覆也就更容易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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