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我在旧金山南边的KTSF26电视台做财经节目Business &People制片人,经常在硅谷访谈高科技界人士,在讲完技术、市场、产业等主题后,有时候会聊点艺术。有一天有位意气风发的企业领导指着他办公桌对面墙上挂的一幅油画,对我说:“这画多好!前几天陪太太购物时顺道买的,便宜得都不好意思,我都替画家感到不平”。我一看这画,实在不知说什么好,就转开话题了。过一段时间,我去他家参加聚会,这幅画又居然又挂在他的客厅里。我实在忍不住,私下跟他说:“这宝贝画你是多少钱买的?”“500美圆”。“在深圳批发只有50美圆”。“有这样的事?”有一次,他去深圳视察工厂,特意去了趟大芬的油画村。回到美国家里,进门第一件事,就冲进客厅,把那幅油画摘下来,扔到杂物间里去了。弄得他太太一头雾水。
从1955年“晶体管之父”肖克利从美国东部的贝尔实验室回到西部创业算起,硅谷发展也有55年了。从六七十年代的芯片、八十年代的个人电脑、九十年代的互联网到近些年来的互联网的深度社会化和产业化,硅谷都是领袖群伦,成为世界的高科技之都。就硅谷本地来说,55年间创造的财富是无比惊人的。很显然,硅谷的钱,也开始从“新钱”( New Money)变成“老钱”(Old Money)了。钱分新和旧,当然不是纸币的新和旧,而是拥有者,尤其是大量和巨量拥有者们,对钱的看法或者是用法,有了变化。拼比股价和市值,是“新钱”的标记;“老钱”就不同了,它承认赚钱是种技术,而花钱是门艺术。凡事都分“技”、“艺”、“道”,“艺”在“技”之上,所以,“老钱”总是对“新钱”有看法的。美国南北战争之后美国高速工业化,欧洲老大陆上大大小小的显贵们就有点瞧不起新大陆上的企业家。1929年2月法国有名的画商雷奈·詹泊尔在美国北卡罗来纳州,受邀去洛克菲勒家族的一处庄园作客,在日记里重重记下一笔:“此地乡村,极不乏有钱之人,但他们生活刻板、单调,有钱不会过日子,连怎么吃喝都不知道。”假如热情有加的主人看到这段话,酷评如斯,岂不是要气昏过去!过些天,詹泊尔又贬损一些美国收藏家的品位不高,“他们让你欣赏他们的藏品,同小孩让你夸奖他们的玩具差不多”。这种“老钱”对“新钱”的看法,在硅谷崛起之后,美国东部对它的看法,也应该是一样的。当然,钱总是最聪明的,不用外力推,它自己也会变“老”。硅谷知名的风险投资家沙正治早年在甲骨文公司做过副总裁,我在他办公室里听过他对甲骨文总裁拉里·艾立森的评论,“艾立森拼命干就是想比比尔·盖茨有钱,后来真的有过一天,就一天,他如愿以偿”。后来我看过一本艾立森的传记,他热爱日本文化是出了名了,有一次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的馆长找他捐款。艾立森就大咧咧地说:“告诉我哪几样日本的艺术品是你们博物馆买不起的。”我想他的意思是:博物馆买不起的话,他自己先买下来,家里先摆着,会有一天捐给博物馆的。
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