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东方打西方,用西方打东方
黄永砯自1989年在西方展出第一件作品《爬行动物》开始,便受到西方瞩目。这是他80年代纸浆系列的延续。1987年,他把浙美学生了解西方现代艺术的圣经《现代绘画简史》,与《中国绘画史》一起丢进自家的洗衣机,两分钟后搅拌出一堆纸浆,纸浆放在破玻璃上,玻璃则搁在一个木板箱上。这个快捷作品可以说是整个八五期间对传统艺术的反叛情绪的绝妙总结。
继“洗书”之后,黄永砯用洗衣机洗了大量报纸,把报纸堆成坟墓,坟墓的形状是乌龟。这件《爬行动物》用象征死亡的坟墓和象征长寿的乌龟的矛盾,来表达某种文化悖论。“按照黄永砯的意思,清洗并不是让它变得干净,而是使它更脏,更混杂。”费大为如此解释。
有意思的是,2008年,这件作品“荣归故里”,在尤伦斯的开幕展“八五新潮回顾展”中展出,但仅出现了两周就被撤了,理由是潮湿的报纸导致霉菌滋生,危及到周围艺术品的安全,而那些艺术品的价格都是非常昂贵的。黄永砯觉得这事荒谬,在巴黎La Vilette展出时,虽然整块地板都沤烂了,但也展示了三个月。为什么水泥地的尤伦斯反而有问题呢?他写公开信抗议,警告“当代艺术变为银行的保险柜”。
定居巴黎之后,黄永砯很少像80年代那样写下大量精彩却没有机会发表的文章,他在创作大型装置方面则如鱼得水。
从讽刺、抨击移民问题的《通道》、《黄祸》,到反美国霸权的充满民族主义情绪的《蝙蝠计划》,再到讽刺美国在阿富汗政策的《2002年6月14日的一场足球赛》,黄永砯的许多作品对当前的时事事件都进行直截了当的评说。
90年代,他热衷于使用动物、昆虫,最疯狂的作品应该是《世界剧场》。这是一个封闭的龟型空间,黄永砯受“圆形监狱”的启发,围绕中心设计了多个抽屉,把上百只昆虫、爬虫等放入抽屉里。展览时,打开抽屉门,动物会跑到各个空间,结果可想而知——一番血腥厮杀,最后只存活最厉害的动物。这件极其残酷的作品,暗喻了艺术界和日常生活中暴力的、充满竞争的关系。
《世界剧场》在西方受到极大争议,被禁止在蓬皮杜艺术中心以及第一届鹿特丹欧洲艺术双年展、温哥华市立美术馆上展出,而在这些地方,“自由表达”是被宣扬成一种基本社会价值的。
如果说80年代的黄永砯在国内的姿态是“反艺术”,90年代之后,在西方声名鹊起的他继续沿袭这个命题。不过,他也许不认同“反艺术”的说法,而是“另一种艺术”。
吕澎在《20世纪中国艺术史》中,评论黄永砯“用东方打西方,用西方打东方”,这两种观点随着背景的不同而变化。
黄永砯做过一件作品《2000-2045年的旅行指南》。在作品中,地球的表面像苹果皮一样被削下来,盘旋成两个螺旋,苹果皮上密密麻麻地插着标签,预言在2000年至2046年将在世界各地发生的飓风、海啸、地震、洪水等自然灾害和重大事件。
1999年是海外中国艺术家集体丰收的年份。黄永砯代表法国政府参加威尼斯双年展。在法国国家馆,他展出了一件意义重大的作品《一人九兽》。站在中国指南车上的铜人,手指向展厅建筑。参观者走进展厅,如果和铜人的位置一样,会在建筑上读到一个词“ANCIA”,意思是古老。接着绕过车,词变为“RANCIA”,意思是陈旧、陈年葡萄酒。参观者朝着建筑大门继续往前走,才会看到词语的全貌“FRANCIA”,意思是“法国”。沿着“古老”的词义,变为“陈旧”的途径,到了“陈年葡萄酒”的故乡——“法国”。好像是一个精心算计的结果,即便能看清整个词语,也挥之不去挡路的树干和上面腾跃而下、张牙舞爪的9只出自《山海经》的奇兽。
虽然黄永砯大部分的装置作品都是受委托创作的,但是通过运用东方元素,如占卜、《易经》、神话故事等,黄永砯总是能驯服某些东西。
2000年,旅居国外十年之后,黄永砯第一次回到中国,应邀为当年的上海双年展创作一件作品。他创作了两件作品,其中一件是巨型装置《沙的银行或银行的沙》,是外滩12号的小型复制品。历史上,这座建筑曾是汇丰银行的总部,50-90年代是上海市人民政府所在地,现在则是浦东发展银行的总部。黄永砯用沙垒起了作品。在展期的三个月中,这座壮观的大厦慢慢坍塌了。黄永砯依然持直率的批判态度。
这件作品被管艺收藏,在2008年黄永砯的国内个人首度回顾展上展出过。管艺是黄永砯作品最大的藏家,他认为黄永砯是一个个人线索非常强的艺术家,如很多艺术批评家所言,他是“自波伊斯以后对装置艺术有特别贡献的艺术家”。
【编辑:小红】
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