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永青:伦敦随感
0条评论 2010-12-28 10:10:04 来源:99艺术网专稿 作者:叶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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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永青在德国工作室

 

>>>叶永青个人主页

 

  在东伦敦开始画三张大画,四壁空空的画室,从头开始的感觉,伴随着仿佛已经遥远的记忆和周围死一般的孤寂,有一种从未经历的新鲜感受。

 

  工作室从我的住处乘地铁或坐巴士均很方便,这里是一个巨大的板球体育场的背面,僻静、空寂见不到一个人,大概全世界的艺术家工作室都只能建立在这种地方吧。这里要走很远的路才能找到几个冷冷清清的酒吧。光头的白人服务生无精打采,酒吧每天中午的常客老是我们这帮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家。总之,日常生活天天如此,日复一日,我在这儿见到最热闹的场面,也只是四辆警车围抓三个毒贩。由于语言的原因,周围所发生的事情都十分隔膜,不需要语言的只有艺术、暴力、犯罪、毒品和性以及赌博,体育也许是其中一项,听说我画室旁边这所体育场就是国内球迷关注的水晶宫队的主场,有两个中国人在此踢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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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色的泳者》 布面丙烯 150X110CM 1996年

 

  房东爱妞尔度假回来,她是一位有德法血统的摩洛哥的艺术家,这位长得像极了弗里达•卡罗眉毛一样的姑娘,现在一所学校教书,她主要做一些观念艺术的录像,看过她其中几个作品,很有意思。也是用身体和语言讨论身份和自我与社会的关系问题。其中一个独白式的录像,她这样问道:我是女人?一个外国人?一个艺术家?看来,对于生活在伦敦的任何一个域外艺术家来说,或者说像国际社会所有的域外艺术家那样,具有重寻文化之根的权利。当我们重新去看今日的中国或其他母语国度,总少不了有些内疚,此刻我想到的是我们当中那些移居国外的人……我们怀疑当我们自己酷似被逐出伊甸园的男女时,会不会认为那是个错误。

 

  我们是穿越了大洋的中国人,结果呢,诚如我引用的失乐园的出典暗示那样,我们部分的属于西方,我们的身份是多元而不完整的,有时候我会觉得是骑在属于两个文化的马身上,有时候觉得是坐在两把椅子上。不过,尽管这个地方暧昧而游移不定,对我来说,它却不是一块无法耕耘的土地,假如艺术部分的存在是要寻找穿透现实的新的视角,那么又一次的离乡背景和由此而得来的远大的地理视野,应当能为我提供这样的角度及视界。过去,可以是我们每个人都曾居住过的国度,它的失落,不言而喻地构成共同人性的一部分。但旅居和流亡国外,以至脱离母语的艺术家,应会以一个更强烈的方式感觉这种失落,肉体感觉的中断——置身于两个完全不同的时空,栖身别处使我们对这种失落尤其敏感。但也可能使我们以更切身体验的方式去讨论这个具有普遍意义的主题。

 

  说的更远些,碎玻璃不只是怀旧的镜子,我相信这也是我们可以用以反观现在的借镜。人是一种不完全在存在,是偏见的本身。意义是一座我们用片段落、信条、童年的创伤、报纸上的文章、偶然的留心、旧电影、小的成功感、所恨所爱的人建立起来的大厦。也许是因为我们对这些东西的感觉不确定才使我们想要竭力捍卫它。今天的艺术家不再是分发古老的智慧的圣贤。我们当中那些着文化错位不得不接受真理与确定性都不过是暂时的,人都曾被迫接待现代主义。我们不能佯装身处天空,我们有自由,以每天周遭的方式去描写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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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步》 布面丙烯 1996年

 

  在各种等着我们的陷井中有一个最大且最危险的,那就是自已在精神上陷入聚集圈;忘记社群以外还存在着一个我们从属的世界,关闭在狭小的文化小圈子中,在我看来,这如同自愿陷入内部放逐一般,如南非种族隔离圈。为了最高尚的理由,我们得避免搞一种类似南非黑人隔离圈的中国艺术。

 

  这即触及了为谁创作的问题,直白地说,我从来没想过什么特殊的观众对象,我脑子里有的是思想、人物、事件、形式;我为这些东西创作,也期望作品做成后别人会有兴趣。比如说,我已住的作品是个失败,中国大陆的观众们都拒绝了它们,可是我还会说:我为那些感觉上属于我创作的事物的人们作画,也为那些能被我触动的人创作。这一点上,我赞同美国黑人作家哈菲尔•埃力森,他在论文集《阴影与行动》中说,在今日美国,做黑人有它的可贵之处,不过他所强调的远不止于此。他说:“我很早就被一种激情所征服,我想把我所喜欢的黑人社群的品质与我所感受到的这个社群之外的世界联想起来。”

 

  艺术是一种激情,这种激情越自由,想象力就越能发挥。西方艺术家一直享有随意选择主题、框架、形式的自由。本世纪以来,西方造型艺术家快乐地洗劫了亚州艺术。我相信我们也能获得同等自由。旅居英国的现实,还使我接近一个与我自身种族历史不同的第二传统,它与移民现象、迁徒、少数族群生活的文化及政治历史相联系,因此我能合法地把胡格诺派、爱尔兰人、犹太人当成祖先。美国是移民之国,它在研究人们面对新世界的方式的同时,从文化移植现象中创造了一个辉煌的文化艺术文明。也许只有在发现了我们跟他们的共同点之时,我们才开始像他们那样去创造。

 

  这只不过是一处策略而已,在艺术日益成国际化的今天,我们不可避免地成为国际艺术家。移民文化的一大好入是可以自由选择文化亲缘。我的文化亲属一部分是有意选择的,另一部分则是无意获得的。我以这样一个多语系的家谱衡量自己并以能从属于它为荣。

 

  1997年伦敦

 

  【编辑:马海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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