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艺术家岳敏君
2011年7月,在“佩斯北京”展出新作“路”系列之后,岳敏君去了长沙,随后到成都参加成都“艺术双年展”。与同到“双年展”的张晓刚、方力钧与王广义(这四位被称作“中国当代艺术的F4” )不同,岳敏君只带去了前年所画“迷宫”系列中的一幅。
仅仅四年前,2007年纽约苏富比春拍,岳敏君的《金鱼》以折合人民币约1080万元价格成交。半年后,他的大型油画作品《希阿岛的屠杀》在香港苏富比以3168万港元成交。同年10月,伦敦苏富比,岳敏君的《处决》拍出了3812万港元的天价。这是当时中国当代艺术家拍卖作品中的最高价。正如马克思所说,物质不仅仅是物质,钱也不仅仅是钱,它有深刻的哲学内涵。也正是由此,岳敏君被美国《时代周刊》评为“2007年度风云人物”,与他一同入选的有希拉里、普京等人,他是唯一的艺术家,也是唯一的中国人。
2008年,岳敏君再次令人惊叹。当世界处于金融危机的沉沉阴影之下时,他绘于1993年的旧作《轰轰》在香港佳士得拍出了5408万港元的价格。
与外界常看到的影像资料相比,2011年秋天的岳敏君显得没那么冷肃、森然,相反的,这个人开始呈现出某种热度,一如他画中那些咧嘴大笑的形象—当然也许仅仅只是因为胖了。20年前,岳敏君开始以自身形象创造“大笑人”。也就在那一年,29岁的岳敏君辞去了大庆石油艺术学院的教职,漂至北京圆明园艺术家村。长发艺术青年立志成为职业艺术家,“哪怕穷困潦倒一生”。他没穷多久。1992年,岳敏君以1500美元的价格卖出了第一张画,买主是个香港人;一星期后,某个美国银行家给他的两张画开价5000美元。这时岳敏君从圆明园艺术家村搬到了小堡村,头发越来越少,后在方力钧的竭力游说下干脆剃光了所有头发。
在岳敏君的画中,艳俗背景下一个个卡通化的男子咧着大嘴,露出整齐得让人害怕的牙齿,他们扭动着身体做出拧巴的姿势,使劲地笑着,松散、慵懒、无心无肺。这样的形象刚好衬合了这个时代下的个人,在物质狂欢下,自我满足却又带着深深的不安与失落。此后,这个混世泼皮带着自身的标签—“玩世现实主义”—周游列国,扮演着不同角色。他的笑里有讽刺有自嘲,有欢乐有失落,有拒绝有接受。他在船上笑,在祈祷的仪式中笑,也在枪杀游戏中大笑,他的笑是如此的歇斯底里,以致肢体不堪重负,动作变形。
今天的“大笑人”已经成为一个世界性艺术符号,以雕塑、明信片、杯身图案等各种形式被不断复制。在eBay上,岳敏君的油画复制品价格从5美元至200美元(200美元即免邮费)不等;至于价格不菲的原作,则当然是被私人或各家美术馆收藏—岳敏君官网上的拍卖作品列表长达十多页。
在2011新作“路”系列中,“大笑人”扮起了耶稣。“路”系列由六张作品组成,分别代表耶稣一生中的六个节点。这是岳敏君第一次在绘画中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这六张作品同时延续了他改造名画的路线,他甚至让其与原作同名:《受胎告知》、《基督受洗》、《头戴荆棘的耶稣》、《下十字架》、《下葬》、《基督复活》。
在《头戴荆棘的耶稣》中,色彩艳俗,头戴荆棘的半裸男子使劲地笑着,像抽筋似的,其背景是一块巨大的波板糖。《受胎告知》原是15世纪画家安杰科利为佛罗伦萨教堂所绘的一幅壁画,岳敏君非常仔细地临摹了安杰科利所创设的场景,但是原作中的天使与玛丽亚都不见了。画中的罗马式建筑与科林斯式的细长立柱古老深邃,却无端使人有种担忧,担忧“大笑人”会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爆发响亮癫狂的笑声。《基督受洗》原为15世纪达芬奇的名作,描述圣约翰在约旦河的橄榄树下给耶稣施洗的场景,在岳敏君的同名画中,画中所有人无论是耶稣、圣约翰还是背后的天使,都被替换成了只穿着短裤的“大笑人”。
“大笑人”是岳敏君画中无处不在的幽灵:想与不想,他都在那里。通过“路”系列,岳敏君正式将“大笑人”与之前创作的“场景”系列结合,构成了其绘画艺术的中心与主题。
岳敏君创作的另一条线,是对中国传统文化与国画的借用与模仿。他说自己并不待见所谓的中国传统文化:“艺术发展到今天,在不可避免地与世界融合后,竟然还有那么多人拿着毛笔绘山画水,并主张‘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他觉得这种自我封闭的姿态特别可笑。
“模仿抄袭是我们的强项”
“艺术这个问题离我们太远”
记者:你画“大笑人”已经20年了,这20年中,“大笑人”有没有反映出时代的变化?
岳敏君:这20年让我产生了很多很多的疑问,这些疑问是现实生活告诉我的。比如说,我今天获得的这个知识,明天却知道它是错误的,再过一天,对错误的认识又是错误的,我似乎永远不知道什么才是对的。
记者:一个人对什么都不相信多可怕。你没有尝试着去构建某种东西?
岳敏君:中国艺术家在艺术上没有构建出任何东西。有一些艺术家思考了一辈子,但是他真正地构建了什么?现在回头去看,大可以把这个艺术家从历史中拿掉,不写他也没事,比如齐白石、张大千,没有他们,我们这个社会好像也不会有很大的不同吧?我们在中国讨论的艺术其实都不是艺术,都是另外的东西。艺术这个问题离我们太远。
记者:你这次在“佩斯北京”展出新作“路”系列,创作意图是什么?
岳敏君:我想的是或许能通过耶稣的一生,来回答关于我们这个民族未来的很多东西—那种期盼,那种希望,类似于这样的东西。我不是从宗教而是从文化的角度来画的,所以将其取名为“路”,看到耶稣一生所走过的路,再来看我们这个民族所走过的路,从而看到这个民族与西方有着怎样不同的文化心理结构。回头再来思考我们个人的路,我们民族的路,这对于我们现在的每一个中国人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记者:在我的理解中,“路”系列透出艺术家很大的自信,这种自信从何而来?
岳敏君:很多时候我们都说,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这都是把自身民族与世界割裂开来的观点,而没有把世界各个民族所创造的东西也看作是自身的一部分,看作自己的营养。我们总爱从民族主义角度看其他民族艺术创作的东西,这是一种过于自尊的有点狭窄的姿态。
记者:看到那幅《受胎告知》的时候,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画面那么平静,但却似乎随时会有一个“大笑人”跳出来。
岳敏君:去年我在长沙做“场景”系列的展览时,汪涵也对我说,当你的画是一个无人的场景的时候,相反会更强烈地感觉到那个笑的人就躲在画里面。
编辑:陈耀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