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一平先生从教五十年,时踞半个世纪,在中国艺术界和艺术教育界亦属少见。他的教育生涯经历了文革前中后和改革开放两个时期,跨越20世纪与21世纪,历任四川美术学院和川音美术学院教学领导岗位,分别在重庆和成都生活过很长时间。如果加上习画求学的经历,马一平先生对中国艺术院校的深入体会和透彻了解,恐怕少有人能比。
我和马先生接识从上世纪80年代后期开始,最先牵线人是刘虹。那时刘虹和同学张晓刚、叶永青、陈卫闽、蒲立娅以及王毅、杨述、忻海洲、张濒等人交往甚密。这是四川美院倾心于现代艺术即新潮美术的一拨人,在当时美院处于边缘甚至是被排斥的位置,自称黄桷坪地下工会。马先生并不介入其中,但他能以宽容、开放心态待之。典型的例子是他建立的美术研究所,成了我做当代艺术文献展经常借用的主办单位。记得有一次马先生主持教学研讨会,还特地安排我谈谈当代艺术与艺术教育。事后有人以不符既定方针为由指证路线问题,我倒是不管,可“马哥”显然也是需要担当的。
上世纪90年代还是一个崇尚人文关怀的时代,艺术院校尚喜欢谈论艺术与学术。所以马先生、我,还有另一位美院教师赵旭葵,三人经常有一个转转会,轮流坐庄请客吃饭。谈天说地,指桑骂槐,过了一段坐而论道的日子。马先生是一个有英雄情结的人,披长发、穿筒靴,在川美所在的黄桷坪地面和重庆码头上,那还是呼风唤雨、叱诧风云的。
十多年前马先生告别川美去成都创建川音美院,固然不无离家出走之怆,却也是独辟蹊径、另立山头之举。川渝分家,偌大一个四川,没有专门的美术院校也实不合理。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一种机缘,成就了马先生人生旅途的又一段功德。马先生在川音美院的作为,显然与当代艺术更加靠近。他平时很喜欢用“态势”这个词,言说政经、文化特别是艺术。态是状态与态度,势乃形势与走势。所以他敢于引进与支持教师进行教学实验,敢于引导与鼓动学生进行艺术探索。川音美院艺术追求的挑战性,如果不是马先生在前面挡着,在后面撑着,在上面顶着,在下面帮着,是不可能如此迅速有全国影响的。我们都知道作为一院之主所承受的压力,然而任何时候见到“马兄”,他都是雄赳赳、气昂昂,面色振奋,目光坚定。身体还是那么硬朗,握手还是那么用力,尽管双鬓多了白发,额头添了皱纹。
一个人在中国从事艺术教育,就是把自己置于为体制捆绑、为责任驱遣的尴尬境地。“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问题是道之所变于今甚巨,业之所演于今极繁,而问题之惑,从自然到社会、从历史到现实、从经济到人文、从政治到身体,则为五千年文明史未尝见也。为师者唯有自强自励,自坚自韧,方能带给学生一点真知识、真思想、真性情。
马先生就这样干了五十年。——整整五十年哪,真不容易。
是为序。
——王林
2012年8月8日,黄桷坪桃花山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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