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茂源与可视的时间
0条评论 2012-11-08 14:18:53 来源:99艺术网专稿 作者:徐钢

将所思所感付诸于比思想与感觉更简洁有力的表达方式,这是我的使命。

——阿诺德•勋伯格 《摩西与亚伦》(1975)

代表美国出席1995年威尼斯双年展的艺术家比尔•维奥拉认为时间是无形的:“时间是终极的看不见的世界。它围绕着我们,实际上它就是我们的全部生活。我们活在时间中,如同鱼游在水中。如果你把它视为一种流逝,那么你注定会失去它。但是,如果你的兴趣是转型、成长与改变,志在乘长风破万里浪、成为时间的弄潮儿,那么就没有问题。你将沉浸在时间的水流中,直挂云帆济沧海!” 在他的影像作品中,维奥拉能够通过专注于时间的持续而将时间“空间化”。但是他这种将时间视作无形的想法只是看待时间的方式之一。时间是肉眼无法看到的,因为我们活在当下:我们生活中的每一刻都是抽象又无形的,除非我们将时间与生活当中的人、感情或者事件联系起来。那么,有人可能会问,如果时间不等同于现在呢?

活在当下实际上是一个当代的概念,产生于“历史”已经结束之后。弗朗西斯•福山在其知名著作中宣称,冷战结束之后,我们已经目睹了“历史的终结:西方国家实行的自由民主制度是人类意识形态发展的终点和人类最后一种统治形式。” 历史的车轮不再向前推进。我们无法想象出有着不同统治形式的的未来,于是我们永远困在当下的迷局之中,只能试图在艺术与人文中微调自己的身份认同。只是如果我们一旦抛开西方自由民主的大背景,这种历史观和时间观就未免显得过于短视。在人迹罕至的河流、群山与沙漠中,时间随着地球的轨迹而流淌。地球的时间和自然的时间是一种“深层时间”,它以十亿年为单位,衬托出人类历史之微不足道。

提出“深层时间”的概念并非旨在轻视人类社会与人类历史。相反,这种常人难以想象的漫长时光能够把人的生命放在一个不同的思考点上。如果自然时间是永恒的,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重新审视思考我们的欲望、我们的焦虑以及我们对物质财富的执着?根据活在当下的逻辑,人的欲望是最重要的也是不可避免的,可是在漫漫的深层时间之中,人的欲望犹如米粒之珠不足挂齿。

1987年,杨茂源首次驻足新疆的大戈壁滩,那也是他首次体会到深层时间。他无法言明究竟是沙漠的什么部分令他如此震撼,但他却为太阳月亮与星星的运动轨迹而深深着迷。未知的神秘力量吸引着他一次又一次地故地重游。 1993年,在以有限的资金探险、试图寻访楼兰古城之时,杨茂源偶然间发现了一个更为神秘的城市:麦得克古城。该城由马尔克•奥利尔•斯坦因(1862-1943)于1906年命名。斯坦因从当地人那里听说,有个古城的废墟在一场风暴之后重见天日,于是尝试着探访了古城附近的遗址。但斯坦因并没能踏进真正的麦得克古城。 因此,杨茂源的发现实际上具有重大的考古学意义,即使他从未受过考古相关的训练。

2008年,杨茂源在接受《艺术世界》记者采访时透露,他为圆形的麦得克古城所惊艳,因为楼兰地区的其他古城都是方形的。楼兰是罗马帝国与中国之间、早期横贯欧亚大陆交通的十字路口。斯坦因认为,东西方文明的建筑分野在楼兰地区有着清晰而突出的体现:圆形古城受到西方建筑风格的影响,而正方形古城则是受到中国汉族文化的影响。楼兰实际上正是东西方文化交汇与分野之地。杨茂源并不知道大多数有关楼兰的背景信息,但他的装置作品标示出古城废墟的时间和空间的重要意义。

在路标装置作品中,杨茂源采用了一种计算时间和空间的古老方法:坐井观天。他先挖出一口枯井,在井口铺上绳子编成的网,然后以此为观察点根据网和星辰的相对位置关系来判断自己的所在地。

杨茂源的沙漠探险和在沙漠中的装置展现出了他作为人和艺术家的许多不同方面。他从不曾停止对古老文明、对时间和空间以及地球湮远年代的思考。杨茂源上下求索的冒险精神将他与许多活在当下、寻求世俗快乐的中国当代艺术家清晰地区分开来。

在成功运用“坐井观天”的方法之后,杨茂源依旧不断尝试将时间变得可见。他的想法之一是测量时间的温度:一天的任意一个给定的时刻都有一个温度指数,可对应于光谱中的一种颜色。光的温度越凉,光的颜色越深。午后不久,光温最亮、几乎变成白色。日复一日,杨茂源将一天不同时段测得的温度转化成色彩。这些颜色已成为他的作品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杨茂源喜欢以时间的颜色为背景画佛的头像。这个选择自然与佛教深层时间的主张息息相关。佛家思想中,时间是循环往复且无比漫长的。世界会在一场大灾难(劫)之后毁灭,复而重生。最漫长的劫周期大约有270亿年之久,历经成劫、住劫、坏劫、空劫,世界才会消亡。杨茂源笔下微小的色带将松散的线条连成神工鬼斧般的肖像画;但是那些破碎的色条,也无形中威胁着肖像、试图将其分崩离析。穿针引线与分崩离析之间紧张又微妙的关系使他的肖像画更具复杂和有趣的意味。

杨茂源的菩萨低眉,既是慈悲为怀,更是为了自保,不忍看情迷物乱,欲望横流。这次所展出的这批最新油画作品,是艺术家过去25年来不断回到他魂牵梦萦的沙漠中的纯净的心路总结,也是他对深层时间感的思考结果。欲望烦恼的产生是因为短视,时间的概念陷在几年几十年的尘世轮回中,而艺术家在楼兰的沙漠中悟出的时间感是自然的、亘古的、地球的轨迹,以几千、几万、几十万年的单位计。他几年如一日测量从早到晚的光的温度,对照色谱,画出时间的颜色,单纯而深刻。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可以将杨茂源比作为“中国的爱德华-哈铂”,因为杨茂源像大器晚成的哈铂,不断成熟他的技法和生活态度,我们更应该注意到杨茂源如哈铂那样,在最平静的外表下,充满激情、感性。杨茂源最近一系列的创作,从圆滚滚的颜色鲜艳的人形,到棱角磨平的希腊罗马雕像,到吹了气圆鼓鼓的动物,都在这批绘画中获得交集和总结,以深层时间为中轴,深入到情感表达的内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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