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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泥巴也会说话,那你一定会听到它哈哈地笑出声来。这,是记者看到王增丰漫塑作品的第一感觉。
何谓漫塑?顾名思义,就是将漫画的表现手法用于传统泥塑。于是,那一尊泥像不再正襟危坐、不苟言笑,它可以咧着大嘴露出板牙,也可以袒胸露乳醉卧街头。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做了。不考虑经济效益,我就立足两个字,传承,别人不做我来做。”说这话的,是著名漫塑艺术大师王增丰。彼时立夏已至,在广州华师附中的陶艺工作室里,一尊泥塑小佛正在王增丰手下慢慢成型,它笑得夸张,嘴角咧到了耳根。“我到西安、郑州、洛阳等地的博物馆,它们都有一些很漂亮的漫塑,有鲜明的态度。人家(其他雕塑都)多塑英雄和伟人,板着个脸,很是严肃,而漫塑可以有说有笑讲故事。”
把握情绪:定位漫塑目标“快乐的艺术”
情绪,以凝固的姿态表达,更能给人以长久的冲击和思索。在中国国家博物馆里有一尊东汉击鼓说唱陶俑,左臂挟鼓,右手举槌,其手舞足蹈、眉飞色舞的瞬间定格,尽管时隔千年,依旧能以快乐感染后人。
“就抓住这一瞬间,把最典型、最有内涵的东西展现给观众。”谈及漫塑的表现力,王增丰这样说。在他的陶艺工作室里,记者看到这些成型或半成型的“人”,无不“七情上面”,或是大笑露出两排森森的牙齿,或是睥睨翻出一道厚厚的眼白;神气者负手昂胸、撑着大大的鼻孔,欢欣者双眉高挂、脸上的苹果肌高高堆起。王增丰说,他做的罗汉百态,一百个,就是取材于当下社会各色人种的喜怒哀乐。通过极度的夸张和变形,这些作品被赋予或幽默或嘲讽的意味,它们给人们的第一印象,就是——好玩。
“艺术并不是一种很艰苦的东西,你有生活经验和感悟就很容易做出来的,并且把快乐和愉悦传递给别人。”相由心生,这个词用在王增丰和他的作品上再合适不过。在外人眼中,他本就是一个成天哈哈大笑的乐天派,年过六旬,却很乐意听来学陶艺的小朋友叫自己“丰哥”。他为自己的漫塑设立了一个目标:快乐的艺术。
塑造故事:歌颂民间人物并针砭时弊
故事,以艺术的形式展现,更加“能够勾起心灵的震撼”。漫塑大多体现民间生活。北宋时,东京著名的泥玩具“磨喝乐”在每年七月出售,不仅平民百姓买回去“乞巧”,达官贵人也要买回去供奉玩耍。当时的彩塑佛像更以世间人物为模,人物面容完全生活化。
而在王增丰手中,民间生活也是漫塑的重要组成部分。他的漫塑作品《爷爷教我写字》,小孙子拿着爷爷长长的胡须做毛笔,在纸上写下“人之初、性本善”;他以自己奶奶为原型塑造《儿孙乐》,奶奶的大手托起孙子,孙子抚摸奶奶的头发,“那一根根白发,是我含着眼泪做的。我想给后人留一些东西,孝顺,孝道。”
漫塑的“漫”,也有讽古喻今、针砭时弊之用。在王增丰的漫塑《鸟是好鸟,就是话多》中,一位赤膊的老人半蹲在几凳上,手拿烟斗,和一只大鹦鹉逗乐。“鸟是好鸟,就是话多,这句话出自艺术大家黄永玉画作中,话语平常但含义深刻。如当下许多艺术家的宣传炒作、包装,本是好事,但是炒作过度了、出格了、作假了,就会适得其反。”
不管是选择生动的故事,还是塑造鲜明的情绪,都需要一双慧眼。王增丰说:“我曾经整天去火车站和各大市场,就坐在那里看人,有时也在地铁里盯着人看。人有十几种典型性格,一打照面,我就可以在心里打图。第一眼看到,就能把他塑造出来。”
传承文化:成立研究院抢救民间艺术
“真正做艺术,不是为了养家糊口,而是要为后代留下一点东西。”在采访中,王增丰说得最多的就是“传承”二字。2000年,他自掏腰包创办广东第一家由个人投资的艺术研究院,专门从事濒临失传的民间艺术的研究、抢救和传承工作,尤其在根雕和漫塑方面。近年来,包括王增丰、广东省陶艺大师郑舒文在内领衔的华师附中陶艺室,也为数以万计的中学生提供了学习陶艺、篆刻、摄影的场所。
“我最近在做中国近代十大画家的(漫塑),意图在宣扬民族的一种精华的东西,像林风眠、吴昌硕、徐悲鸿、傅抱石等等,这些我都要做。我感觉这有一个责任。老前辈已经作古,如果不去怀念他,很多人就会遗忘。用油画等画像纪念是一种方式,用漫塑,从艺术多元化角度来说则有独特的意义,它会包含更多的故事情节和情绪。历史文化名人,我们现在尊重他,是检验我们这个民族的文明程度的一种标志。”
【泥塑】
诞生于新石器时代。女娲团土造人的上古传说映射了人类对泥土的认识非常早。泥土乃自然所赐,随处可见,易于造型,以泥土为原料而产生的泥塑艺术,与人类的童年相伴而生。梁思成曾说:“艺术之始,雕塑为先。 ”泥塑作为雕塑的一个分类,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为雕塑之先。
【漫塑】
就是漫画加泥塑,或者说将漫画的表现手法用于传统泥塑。漫塑是雕塑艺术之一,具有强烈的讽刺性或幽默性,多取材于大家所熟悉的政要、社会名流、明星及有代表性的事物。漫画是平面的艺术,漫塑是空间的艺术。
名家点评
他很有才华,对形象非常敏感,一瞬间就能把人物的特征抓住,把次要非特征的细节去掉。
——著名雕塑家潘鹤
他通过雕塑所表达的不仅仅是对于普通人性的欣赏,而是对于凡人,对于生活最亲切的观照与书写……他确实勇于剥出世俗的表壳,找回漫塑艺术的真核,在艺术实践上,他是个敢于独行独修的达摩。
——艺术评论家尹广
王增丰
广东省工艺美术大师,中国雕刻艺术大师,“传承广州文化100双手”,现任广东省锃风艺术研究院院长。
艺术家印象
从银行行长到漫塑达人
“王增丰是个怪人,是奇才,官当得好好的,突然搞起漫画雕塑来了。”著名雕塑家潘鹤这样评价自己的老朋友。从山里娃考上士兵;在银行行长的高位上为求艺术而“激流勇退”,成为“自谋职业者”;从“根雕大家”到“漫塑达人”,这种种身份的转变,也许能用一个“痴”字来概括,无痴难迷,无癖难深。
早在童年,父辈的木雕作品就把王增丰深深吸引,虽无专门教导,但他无师自通,几岁时雕刻的小物件就已像模像样,“也许,血液里面已经有了艺术的种子”。进入部队以后,他把一切业余时间用在了根雕上。上世纪90年代转业回广州时,他把所有家当变卖,用皮鞋等和当地农民换来树根,装了满满一节绿色火车厢。“那里可是我这么多年的全部积蓄”,说起当年的“痴迷”,“丰哥”还是十分得意。
上世纪90年代末,王增丰已成为根雕行业的领军式人物,那又是什么促使他突然转向漫塑?这其中有三位关键“人物”——人民日报、冯骥才和于庆成。“当时倡导环保,人民日报也发文说不能挖根毁林,因为有太多的农民把活树砍掉、出卖树根。其实,真正适合根雕的树根必须是朽木,我在很多场合呼吁过这一点。考虑到环保问题,树根的材料越来越难找;另一方面在部队时常去佛山,对石湾公仔颇为喜爱,泥巴的可塑性太强了;其时冯骥才也广为呼吁保护民间文化遗产,我有跟他联络过,泥塑等现在没有多少人在做了,那么,别人不做我来做,无论怎样,也要把它传承下来。”我国著名泥塑大师于庆成是王增丰在2000年结交的艺友,于老师的泥塑十分生动,很有内涵,“他极力鼓动我去搞漫塑”。
如今,略显凌乱的工作室里,各色漫塑人物与他朝夕共处;周末学校的课堂上,不同年龄学生接受着其手把手的传授。传奇,是他前半生的经历;而传承,则是他一辈子的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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