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昌硕 秋色映朝霞
过云楼与元代书画
元代书画被称作“价值连城的精神家园”,足见弥足珍贵。元代画家们以“言志”为创作宗旨,用新的载体(生宣)及用书法性技巧作画,创造出一种新型的书法性山水画写意风格。元代绘画作品珍若拱璧,人们向来寤寐求之。
据成书于光绪8年(1882年)的《过云楼书画记》与刊印于民国16年(1927年)的《过云楼续书画记》两书记载,过云楼在册各类书画中,元代书画有62件之多,其中不乏赵孟頫、钱选、黄公望等人的作品。一画难求的元代书画,为什么过云楼能收藏如此丰富?专业人士分析认为:
一是过云楼三代主人皆为鉴赏大家。过云楼第一代主人顾文彬18岁初涉收藏:“道光戊子,有戚魏某携此及院画《上林图》售余,是为收藏之始……”其父顾春江称:“先子于真伪工拙,审之又审……”顾文彬开拓出顾氏鉴藏的成熟面貌。
过云楼第二代主人顾承,过云楼收藏创建中的重要人物。同治光绪年间,顾承在江南收藏圈的名声已堪比吴云、陈寿卿两大藏家。
过云楼第三代主人顾麟士,更集当时绘画、鉴定第一人于一身,从收藏到临习再反作用于鉴藏,互动之中,其绘画的水准及鉴藏眼光、选件宽度都确立起独到的标准。
其二,过云楼主人的收藏态度及理念。顾文彬曾云:“必要至精之品,一无毛病,爱不忍释者,方可收得,其余一概不收”,可见对入藏审定的精严。收藏《米题褚摹兰亭卷》时,顾文彬写道:“若褚卷是万不可失之物,虽千金以外,亦必得之,断无议价不谐之虑”。同治元年(1862年)顾文彬侨居上海欲“谋购之”《子虚上林图》和《吴道元水墨维摩像轴》,但因“索价过昂而罢”。后在浙江又遇《上林图》,虽“时已四十余年而价亦数倍于前”,仍“不惜重货购归”。
现收藏于北京故宫的元代王蒙《葛稚川移居图》,上海博物馆的元代张渥《九歌图卷》、倪瓒《竹石乔柯图》,苏州博物馆的元代吴镇、柯九思等合作《七君子图》,都堪称镇馆之宝。
这次亮相的樵隐《猛虎图》,著录于顾麟士《过云楼续书画记》,有明代张辰升题识,顾麟士在书中花大量文字篇幅描绘及考证此幅精品大作:“墨笔画猛虎,斑毛戟张,旋身独立,四足支撑,双睛闪烁,张牙掉尾,虓阚逼人。设非笔锋劲利,哪得如许威猛精神?旁补一松,绝似梅花和尚《苍松图》笔意。其树枝及苔草,往往长尺余,正如快马斫阵,火气磅礴,神品也……”顾麟士一代正是过云楼收藏的鼎盛时期,张大千称他为“西津老人当代鉴画第一”,此时“综计过云楼所藏书画,约有二三千件”之多,而被他收入《过云楼续书画记》的仅113件,可见《猛虎图》在顾麟士心目中的分量。
画坛盟主顾麟士
顾麟士这个名字,并不被今天的人们所熟知,却是有着深刻的社会原因的。其实,在清末民初全国画坛上,顾麟士拥有公认的画坛盟主地位。清代著名学者、金石学家、书画家吴大澂有诗为证:“鹤逸翩如一鹤翔,耽思六法神苍茫。图书四壁皆琳琅,怡园主人今文唐”。“文唐”指“明四大家”文徵明、唐寅。
顾麟士,字鹤逸,生于同治4年(1865年),卒于民国19年(1930年)。以山水享誉画坛,开创出清末正统派绘画新变,精鉴赏,论画独具见解。1929年举行的民国首届全国美术展览会,汇集了全国284位知名画家,所出版《全国美术展览会作品集》中,顾麟士高居首位、吴湖帆名列第二、张大千名列四十、黄宾虹名列六十、齐白石名列一百零六。
从顾麟士对古画的鉴定,可见其艺术的高度。《过云楼书画记》以文献考订与画学结合为方式,而顾麟士《续记》则更关注画理笔法等风格因素的鉴定阐释。
顾麟士所论明吴门诸家的画风特色,如对于仇英的鉴别有一段从笔势角度提出“偃笔”的精辟观点,足见其临习揣摩之深:“十洲之画,真伪至易别白。因其盘礴时,运力于笔颖用之耳。凡写人物衣褶及山水树石,楼台界画,曾不偶使偃笔,而清劲圆健,无体无方,虽细若游丝,仍坚可屈铁,其缜密者如此:即浑具大意者,亦能不出此志,知得秘于宋贤者独深也。……”。
以顾麟士对前贤作品的精辟独到见解,可见其在绘画上达到画坛盟主的高度确为时誉所至。当时已有大名的张大千、黄宾虹、吴昌硕等画家频繁往来于过云楼。吴湖帆少年时也曾在“鹤庐”门下学习。
顾麟士的画学和鉴赏,还声闻域外,是当时日本国内最崇拜的中国画家。顾氏去世后,日本友人向其后人讨得生前遗物带回日本,以表追思。
一代画坛盟主顾麟士为什么没有延续其声名?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五四”运动之后,以康有为为首的学者开始从根本上否定传统文人画,认为艺术应该为“社会现实”服务,画坛风气因而为之一变。那些作品能成为“斗争”武器的艺术家开始成为画坛主流,传统具有中国人文精神的文人画被彻底否定和批判。以至于到今天,当时的画坛盟主顾麟士的艺术价值被舆论忽视,而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拨开历史的雾霾,重新审视顾麟士的艺术成就,当恢复其在中国美术史上应有的历史地位。
一门博学 数代丹青
从来书画皆为诗文之余事,学养高而书画格调自高。拥有“过云楼”和“怡园”的顾氏一门,博学多才,数代丹青,世属罕见。
父辈顾文彬,从政之暇“喜鉴藏、工倚声、善操琴、尤爱文词”。一生治学严谨,著述不断。其中书画类有《过云楼书画记》,刻有《过云楼集帖》;诗赋类有《过云楼诗》、《眉绿楼诗》、《眉绿楼词》、《可自怡斋试帖诗注释》;琴曲类有《百袖琴言》、《跨凤吹笙读谱》等。
儿辈顾承,协助其父顾文彬编订《过云楼书画记》,自己著有琴曲《坡仙琴馆随笔》、《画余盦印谱》、《钱谱》等集。顾承画作被吴云、何绍基诸家推崇备至。
孙辈顾麟士,著作颇丰,书画类著作有《过云楼续书画记》、《鹤庐集帖》、《甄印阁印谱》(吴昌硕另题为《鹤庐印存》);画论、书论著述亦较多,存有《鹤庐画赘》(两卷)、《鹤庐题画录》(两卷)、《鹤庐画趣》以及未完稿的《因因庵石墨记》等;民国时出版《顾鹤逸山水册》、《顾鹤逸仿宋元山水十二帧》、《顾西津仿古山水册》(上下)和《顾鹤逸中年山水精品》等。
《民国书画汇传》描述顾麟士子女“皆擅书”。顾氏一门“治学以画以藏”,数代之中艺术家辈出,风雅盛事,莫过于此。
编辑: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