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7月,樊建川出版了关创建博物馆聚落和民间收藏口述自传《大馆奴》,在北京的新书发布会上,他接受了记者的专访。以下是采访实录,经过编辑和删节,并经樊建川本人审阅。
记者:能讲讲你的收藏史吗?
樊建川:说到收藏史,这故事太长了,简单说,其实爱收集东西是我小时候就有的一个爱好,当然那个时候只是玩玩而已。如果你说到真正意义上的收藏,其实从1966年就已经开始了,到现在为止差不多47年了吧,1966年文化大革命爆发我就开始跟着收集毛主席像章和各种传单、小报,一直没有停过。我们现在的藏品有接近一千万件,如果单从藏品数量来说的话,我想不只在中国,在全世界都是数一数二的,仅仅是文革的像章我就收集了上百万件,还有上万个老电影拷贝,另外光是坦克我也搜集了八台,飞机也有八架,还有一台“东风二号”的大导弹,一个导弹就有29米高。我也在不断的往博物馆里添东西,我最近准备把天津的一座美军空防碉堡运回四川去。所以说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是一个长期的积累过程,而且我希望我们的博物馆会有鲜明的时代性,也就是说它是跟着时代的脚步走。
记者:你在收集藏品过程中有没有一些有意思的细节?
樊建川:记得当时去收集文革时期的镜子,我就随便找了辆卡车按上喇叭到处走街串巷喊,这有个“傻子”用新镜子换旧镜子了,一下就收集到了五万面。还有就是有一次去台湾前行政院长郝伯村先生那里,我一眼就认出他桌子上的水杯是抗战“遗物”,就从他手中吧杯子“抢”过来了,弄的一旁郝老的秘书都哭笑不得。
记者:你的藏品中,哪件让你最得意?
樊建川:是张善子画的《飞虎图》。张善子是非常有名的画虎大师,1940年的时候他为了赞赏盟军特地画了这幅《飞虎图》,后来这幅画在美国纽约展览,之后张善子又把这幅画带到了四川,再之后又辗转到了政府的手里。我记得自己是在十几年前的一次国有资产拍卖会上拍来的,大概花了十几万,当时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现在这幅画是国家一级文物。
记者:你建立民间博物馆的驱动力是什么?
樊建川:简单说是收藏文化,但我觉得更重要的是收藏教训。我建博物馆的目的是为了守护历史,从这个角度讲,博物馆扮演的是“敲钟人”的角色,博物馆也是储存经验和教训的容器,时刻提醒着我们那些不该忘记的历史细节。
我相信“我们不说话,让文物说话”,这是因为文物自身所传递出的历史和“声音”比我们说出来的更真实更可靠。比如拿“皖南事变”(1941年1月4日至1月14日,中华民国辖下的国民革命军第三战区部队与共产党领导下的新四军之间的一次冲突事件,事件中,新四军所属军部兵力与皖南部队遭到严重损失)来说,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看法,但文物却能真实的反映出那段历史,这是最形象也是最简单的一种还原历史真相的方法,我们不是一直在讲用证据说话吗,文物就是证据。
记者:博物馆为什么要采用“聚落”的模式?
樊建川:“聚落”从某种形式上说带来的是一种选择性,因为博物馆数量比较多,二、三十座,通过这样的模式可以让每个人根据其喜好带有选择性的参观,就像一个博物馆超市一样,尽管他们都觉得超市的说法可能不太符合博物馆的严肃性,但它就是一个拥有丰富商业配套并且能提供各种产品的“大超市”。
记者:你如何评价目前中国民间博物馆的整体状况?
樊建川:民间博物馆虽然有,但在中国博物馆的总数中仍然是九牛一毛。很难想象,我们这么大的一个国家,我估计民间博物馆的数量都不超过2%,而发达国家的民间博物馆数量最起码占到了一半左右。其实中国允许建立民间博物馆的时间并不长,而且政府会从各方面控制博物馆的数量和展品种类,即使成立了也会面对资金上的困境和专业人员上的匮乏。我只能说中国的民间博物馆还在一个刚刚起步的阶段,但我相信未来几十年会有好转。
记者:你的博物馆是以什么方式达到收支平衡甚至盈利的呢?
樊建川:盈利的话主要是靠一些附属的服务项目,比如博物馆聚落内的餐厅,酒店,旅游产品的开发,旅游纪念品等等。坦率的说,我们现在也只是勉强的达到收支平衡而已,很多时候还是要靠挖东墙补西墙的方式保证博物馆能够开门营业。博物馆是不可能永远盈利的,因为它的建设投资是巨大的,如果按每年一两千万的收入算的话,可能几十年都收不回来,有时候赚的钱可能都不够还利息的呢。
记者:之前你公开说,未来会把博物馆捐给国家,为什么作出这样的决定?
樊建川:不留给后代是因为我女儿不喜欢做博物馆,做博物馆是个太费时,费力的事儿了,她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而做长辈的最大的愿望就是子女能够开开心心的;而捐给国家虽然不能保证我的博物馆能有多大的发展,但最起码能给它带来长治久安,其实你看,全世界最好的博物馆大多数都是国家运营和管理的,像法国的卢浮宫,俄罗斯的冬宫等等,不只是国外,国内也是一样。
记者:接下来“建川博物馆聚落”有什么新动向吗?
樊建川:我自己还是会继续建的,像汉奸馆,江湖帮派博物馆,中越自卫反击战博物馆等等也都在规划中,但我现在也“化身”成为了博物馆的提供商,也就是那些想建博物馆的城市给我们土地,我们提供整套的设计方案和藏品,替他们把这座博物馆建起来,我最近就在帮有些城市做这件事。
记者:有人说你是文化人,有人说你是商人,你认为自己是什么?
樊建川:我就是个“馆奴”,而且还是个“大馆奴”。我想给历史和历史人物做“奴隶”,给老百姓做“奴隶”,来帮助他们把这些碎片化的记忆从浩瀚的历史长河中“挖”出来,给他们创造一种多元的看待和了解历史的方式。
【编辑:江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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