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轩作品
艾轩作品
艾轩,是当代“中国写实画派”的倡始者与灵魂人物。
一幅画作的完成面世,都得先通过自己的严格检验,对于艺术创作,艾轩的每一幅作品都以“搏象之力”的态度投入,艾轩是这么说的:“写实油画的技术含量非常高,色彩、调子、质感、解剖、透视、量体、构成、形式都有很严格的要求,画家必须抱持着以一种『道』的精神去实践以及完成。”
2007年5月,艾轩为“第四届写实油画展览会”所写的一篇〈有话就说〉的文章中,文首开宗明义的一段话是值得过分追逐功利的当代中国艺术环境深思反省的:“85新潮和90年代的现代主义艺术运动,以美国和西方的所谓『普世』的艺术价值指导下的文艺革命横扫全中国,而西方基金会选中中国为他们的方向,除了帮助中国的救世主宣布『绘画死亡』的观念,也可以进一步颠覆中国传统的艺术,或者摧毁欧洲传统艺术在中国的牢固根基。从而把全球化也就是『美国化』的艺术观念逐步演进为中国艺术的主流,这是一场西方对东方的文化革命运动,『中国写实画派』便是在这种『革命』的形式下诞生的,是被潮流推动而不肯动的,被动而仍然不动的自然就是反动。从这个意义上讲,中国写实画派,无疑是对美国式的快餐流行艺术革命的反动。”
这一段发人深省的阐述中,艾轩特别提到了以美国主导的西方快餐艺术观念“也可以进一步颠覆中国传统的艺术”,说明了艾轩内心深处流淌的中国民族文化血缘是深挚的,对中国传统艺术的关切并未因为西方艺术媒材的创作形式而稍减,所以,当艾轩自2008年开始尝试以中国传统笔墨作为创作媒材,就成为一种对自身艺术文化追溯寻根的理所当然。五年来,艾轩依然孜孜不倦地埋首西藏题材的深化,所不同者,在写实油画的持续耕耘之外,又开辟了一片以水墨作为挥洒寄情的艺术天空。
投入水墨创作,艾轩的态度一如写实油画般的严谨,虽然是“写意”情境,但对于造形、结构、布局的自我要求依然不懈,每一件水墨,都先得做出许多草稿,加以归纳、构思才会进行创作,艾轩的写意水墨,绝非一般水墨画家标榜的文人墨戏,而是严谨的表达毛笔的线性艺术特色与墨、彩与宣纸之间的融合。所以,艾轩的水墨与他的油画一般,都是“慢工出细活”,一年仅完成二、三十幅,这对许多“水墨画家”一天数十张的量而言,确实有着不可思议的天渊之别。然而,这就是艾轩,对艺术的坚持与自我要求,并不因为换了媒材而改变。艾轩说:“我还是一如既往的画自己喜欢的表情、组合,即使是用水墨的形式。”从精细的写实油画到写意的水墨呈现,这个升华的进程,与中国传统绘画的历史与艺术锤炼异曲同工,中国传统绘画的基础,是由双勾白描做起,而后工笔,而后写意。对艾轩而言,这个过程是驾轻就熟的,尤其坚实的写实造形能力和对色彩、空间的构成经验,用之于水墨的表现,无形中增强了物象的精准与情境的空灵感受。
艾轩说:“笔墨绝不等于零,笔墨等于一万、十万,笔墨上了宣纸,干、湿、浓、淡的变化就已构成了精采的艺术呈现,这是中国人的伟大创造,这种以水墨表现我想营造的情境,又能于不经意间翻空出奇的感觉真好!水墨所传达的独特创造性与精神性,其中的妙处是值得去深掘的。”事实上,艾轩在中央美院附中时期就已接触中国书画,艾轩还记得,当时教小写意的是早逝的女画家周思聪的先生卢沉,另一位金老师教工笔,而蒋兆和的夫人萧琼则教授书法,非常严格,用笔、间架都十分讲究,但艾轩坦言,当时是不了解书画而兴致缺缺的。真正体会到中国画的妙处,艾轩肯定的说:“是在纽约!”于是,艾轩详细叙述了这段经历:“1987年3月,我以美国俄克拉荷马大学访问学者的名义来到了纽约,事实上,『访问学者』只是虚名,实质上是与美国画廊的哈夫纳签约到美国发展。”艾轩坦言:“哈夫纳当时与我、王怀庆、王沂东和陈衍宁四个人签的,我只签了一年,事实上也怀抱着到纽约这个世界艺术中心成为大画家的梦,但是,不到一年我就跑回中国了。”
艾轩直言:“其实哈夫纳是有眼光的,发现我们几个的基本功很好,因此带我们到纽约开展览、办活动、搞宣传,包括《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基督教神学箴言报》和《艺术新闻》等主流媒体,都对我们的作品发表评论文章,打出了知名度。艾轩说:“在纽约喧嚣的那段日子,最大的收获就是体会了中国绘画的内涵。有一次我在纽约亚洲中心(亚洲协会博物馆)参观,看了很多“清初四王”的山水画,被画里所散发出的宁静感深深吸引,尤其在喧闹的纽约,使我的血液立刻沉静下来,细细体会用一条一条墨线所描绘出的情境,不知不觉中进入了与美国都会生活方式完全不同的中国古代文人生活。后来,我又到大都会博物馆去看五代董源〈溪岸图〉,被画面的大器与蕴含的细腻所感动,我才发现,中国山水画所强调的人文气质比西方的风景画在内涵上要深邃许多。”2008年,艾轩开始了水墨创作,当时觉得画水墨并不困难,但过了半年,愈发觉察到水墨的奥妙及学问,看似简单却知易行难,不断在艺术道途向上追求的艾轩,越来越想探求水墨的真谛,画好水墨画成为艾轩艺术创作的渴望,并积极地向熟谙中国书画的朋友请益,于是,艾轩的水墨画在写实油画的深厚基础与经验累积的加持下,形成了独具面貌的风格。
而除了在技术含量的要求一如写实油画般讲究之外,艾轩以“博学众长”的一以贯之学习态度钻研、欣赏中国古今中国名家名作的内涵来充实自身水墨造境的“人文含量”。艾轩曾说“每一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美术史”,这是十分客观而实际的看法,自己依照自己的个性、爱好去选择自己心仪的名家名画,应是无可厚非的,这也是面对艺术的另一种豁达。在艾轩心中所自我串连的中国绘画谱系,是由“元四家”之一的倪云林向上追溯至五代董源,向下探究至民国傅抱石。艾轩的这条中国绘画自我脉络铺陈,恰恰说明了艾轩艺术感知上的敏锐与精确,因为这几位古今名家,确实牵系出千年一脉,风格各异却精神相通。
在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艾轩亲赌董源〈溪岸图〉面貌,被画中的幽远深邃深深吸引,赞叹中国山水画与自然合一,让观者得以“卧游山川”的情境。董源以“披麻皴”及“点苔法”将江南山川实景入画,北宋大家米芾感叹其平淡天真的画风曰:“峰峦出没,云雾显晦,不装巧趣,皆得天真。”其画风影响至元四家及明代吴门画派,是中国绘画史上实质的“南派山水”之祖,所以元四家之一的黄公望有言:“作山水者必以董为师法,如吟诗之学杜也。”
艾轩体悟了董源的南派山水风华,更深入了元四家中倪云林萧疏平淡的堂奥。而倪云林早年扎下的绘画根基,董源的画风即为其心摹手追的典范之一,且善博采众长、体察自然、勤奋学习,这一点,和艾轩对艺术的态度可说是古今同调。倪云林在生命的最后20年,漫游太湖四周,将烟波浩渺的太湖奇景与周边的秀丽山林提炼出奇异简旷、恬淡幽远的山水情貌,创造出荒寒空寂的意境,成为中国绘画史上“简逸山水”画风的开创者。艾轩如此看待倪云林的画:“画面特别干净,常常只是一段缓缓的山坡,一两株细细瘦瘦的树,一抹淡淡的远山,但给人的感觉总是那个淡雅清远,意境无穷。”艾轩与倪云林于学画时皆乐于“博采众长”,因此,艾轩受益于倪云林的幽远境界自是顺理成章。艾轩钟情于西藏的孤寂,就犹如倪云林浪迹于太湖的幽渺,因此,艾轩画中的那一道曲斜朦胧的地平线,就犹如倪云林“两江夹一岸”所抹出的水天相连,都令人于极简的分界中顿生无垠无涯的空蒙之感。
在中国近现代画家中,艾轩对傅抱石的“人物画”印象极深,艾轩曾说:“我之所以喜欢安德鲁.怀斯,是因为他画中的伤感来自于他情绪表达的阴暗心理”,而艾轩就认为傅抱石的“人物画”亦满溢着“阴暗之气”,古典、高雅、忧郁、深沉,这是中国人物画系统中的一大创新,这种创新即来自于画家的心灵深处的真实呈现。而傅抱石终其一生最服膺清初四僧之一的石涛,尤其石涛“笔墨当随时代”的真谛,更深深启迪了傅抱石汲古开今的艺程,而石涛所崇拜者,即为倪云林。于是由董源、倪云林、石涛、傅抱石,这四位中国绘画史上的名家,不同时代,不同风貌,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勇于创新”,也就是这一点,吸引了艾轩投入水墨画的不遗余力。
虽然仍以西藏人物风情为题材,但艾轩的水墨作品呈现出有别于写实油画精雕细琢的放松,这种放松的感觉,来自于毛笔、彩墨与宣纸之间所产生的自然变化。写实油画好比少林功夫的“硬桥硬马”,写意水墨就恰如太极拳的“柔劲逍遥”,两者之间相互为用,就构成了能收能放,大开大阖的器度。艾轩的艺术道途。融入了水墨养分后,迈向了刚柔并济的新里程碑。在艾轩的水墨画中,那个睁着一双水灵大眼的羞涩女孩,忧郁的眼神依旧,却在隐约中多了一层向往未知的余光;裹在身上的厚重棉裘依旧,但却少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压抑;雪地上的足痕依旧,却更加的若有似无;那一道曲斜的地平线依旧,却多了份天地交融的感通这些新的视界,都来自于水墨所呈现的灵动线性表达与笔情墨韵的挥洒。另一方面,水墨画由于媒材运用的方式不同,使艾轩得以创作更多的“群像”作品,在结构、量体、布局上有了更充分的发挥,也使画家累积在心中许多的能量找到了释放宣泄的管道。
豁达的艾轩坦言:“写实油画创作是需要体力、精力与眼力的,随着年龄渐老,这些能力都会衰退,自然画就会越来越弱,我今年66岁了,在中国当代艺术圈里能像我这个年纪还在画写实油画的几乎没有了,必须承认,这种退化是一天不如一天,一年不如一年了。一个写实油画家,能在巅峰时期得到艺术圈和大众的认可就足够了。一切不需强求,只要有兴趣、有能力,就继续画下去,而只要能有新的发展,其他媒材也应该勇于尝试与开创的。”艾轩特别提到了齐白石“衰年变法”有成,也提到了张大千晚年开创“泼墨泼彩”的大放异彩,都值得各类型的艺术家作为借鉴。艾轩投入水墨画,即是为自己另辟创作新境。对艺术的坚持依旧,对作品的严格自我要求依旧,对物象造形的精准能力依旧,而因为有水墨天地的驰骋,使艾轩的艺术旅程更加丰硕充实,更为疏放自适。
“笔墨绝不等于零,笔墨等于一万、十万”艾轩对水墨的期许,对自我艺术追求的期许,随着灵动的笔与濡染的墨,迎向那无尽的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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