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故事:富春山居图
当艺术家徐冰说自己其实是属于愚钝的人时,总觉得和徐冰的作品一样,具有强烈的反讽意味——譬如他用书法创作的“英文方块字”,认读之余叹为观止;他用建筑垃圾在北京CBD上空制造了两只巨大的凤凰,仪式感十足,又颇为搞笑。
徐冰是喜欢让别人恍然大悟的,在他那标志性的圆溜溜的黑框眼镜和长及肩部的卷发下,他脑中隐藏的能量和灵感总是不落窠臼。11月2日,徐冰的最新个展“桃花源的理想一定要实现” 登陆英国伦敦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美术馆(以下简称V&A美术馆),展期3个月。
这个展览的标题,就非常徐冰化:桃花源是个现实中无法找到的地方,而“理想一定要实现”的语境,又是某一时段里特别让人耳熟能详的语句。展览中,徐冰利用9组山石、自然的植物、压扁的陶房,构成了一个带有浓烈东方意味而又诙谐的桃花源世界。
“桃花源是东方的理想世界,这个理想世界在现实中是找不到的,它是存在于我们的心中和态度中。我这个年龄层的人,从小的最高理想就是为共产主义奋斗终生,因为大多数人都不是先知先觉,我也属于愚钝的人。”徐冰解释说。
愚钝还是先知
徐冰是中国当代艺术家中最成功的艺术家之一,1999年就曾获得美国文化界最高奖,麦克阿瑟奖,俗称“天才奖”。2008年,徐冰从美国纽约回国后,迄今担任中央美术学院的教授、副院长。
在这次展览中,徐冰用中国园林造景的方式在英国第二大国立博物馆的中心花园,建造了一个“世外桃源”,他用山石为主体,搭配陶制的房子和动物、放置在陶房中的动画屏幕、瀑布、云雾、植物、沙石、声音及灯光,力求对待每一个元素都像传统的中国画家对待每一个笔触那样严谨和到位。
为了创造这座“世外桃源”,徐冰采用一种原始的工作方式。徐冰和他的团队琢磨去哪里找到理想的石头、怎么样摆这些石头。那段时间,徐冰的团队就像一队搬运工,也像一群执着的孩子,在奋力制造着自己理想的家园。
60吨主体山石分为9组,分别来自中国5个不同的地方,包括灵璧石、太湖石等中国著名景观石种,最高的
石头为2米左右,徐冰用严格的挑选和打磨这些山石,造成景观的“二维半”效果。使其区别于立体的雕塑,而又区别于二维的中国山水画长卷。
创作上的认真而较劲,也被徐冰认为自己是愚钝的原因之一。甚至从大学时就被称为“累不死”的他,也终于因学院的工作和这个展览累病了。37岁时,徐冰为做一个展览7天7夜没有睡觉,现年58岁的徐冰为了这件作品,打了大约一星期的点滴,当作品每完成一个阶段,他就会放松地说“累死了”。
“艺术上不较劲,张力也出不来。我的作品一般在工作量上都很大,比如‘在美国养蚕系列’,为一个展览要养好几轮的蚕,为掌握其生长的时间和规律;而“天书”就一定要做得非常好,假戏真做到家,艺术的力度才强。我的作品都很费劲。” 徐冰说道。
相比徐冰的“愚钝”,徐冰的先知先觉倒更为明显,自从1988年类似仓颉造字创造了数千伪汉字的“天书”一炮而红后,徐冰艺术的创作步调总能踩准每一段时代的节拍。
当他对当代艺术着迷的时侯,他去了美国;当他觉得中国更具有活力的时候,他结束了在美国18年独立艺术家的生涯,决定好了自己的冒险——临别美国时,徐冰的很多朋友说:“我们失去了一位伟大的艺术家”。
但事实上,徐冰担任中央美术学院副院长的体制内身份,并没有减弱他的艺术创造,他回国后不断突破的新作品,说明了这一切:他的创造力并没有减弱。他在体制内外游走,又刻意在两边保持着一定的独立距离。
“累不死”:创作与管理兼顾
从早期的谁也读不懂的《天书》,到为了纪念“9·11”做的《何处惹尘埃》,再到目前已经形成自循环的公益项目《木林森》,徐冰就像一个灵感永动机,总是能给艺术新的概念。虽然平常丢三落四,但是徐冰却有很好的做记录的习惯,对于艺术创作的灵感来源,他也做过很长时间的记录,从而他发现,艺术的灵感及创造的力度与艺术家质量之间的关系。
徐冰认为“艺术家的原本创作动力,是对‘无聊感’的体会,从而一定要找件事做来摆脱这个无聊感。我的动力在于一定要做出来看看最后的效果是不是能接近预想,这是我每次创作的动力。”徐冰在做《凤凰》的时候,他就想知道用这么多废料能不能做出来,组接出来是什么样。当这些作品的难题一个个被攻破的时候,他就需要构思新的作品来又一次投入。创作中的崇高感和完成后的失散感,在两种感觉的交替中,徐冰要寻找更能刺激自己的东西投入进去,最后发展成越来越奇异,创造力越来越不可把握。
之所以选择在那时候回国任教,央美副院长的职务只是个契机,但是中国的未来是徐冰所看好的。“中国的发展和不确定性对艺术家更有吸引力,有很多实验性,和中国一起探索一种未知方式的兴奋感刺激着我。这里的前卫性和思维的启示比我在纽约转画廊、美术馆更有收益。”徐冰说。
除了中国社会中更多的实验性吸引徐冰,对教学工作的热爱也是促使他回国的一大诱因。回国之前,徐冰很多国外的朋友都劝他,要把精力都放在创作上,否则是浪费了艺术的才能。徐冰认为自己做艺术是有才能的,但他喜欢教育的工作,因为和学生在一起是最开心的。
《千里之行》是徐冰回到央美后一直坚持为学生做的一个展览,至今已经做了6年,现在这个展览已经变成全国九大美院的项目,每年巡回展出,并专门为学生开研讨会,这也开了全国的先河。能够在艺术创作的同时还兼顾教学工作,难道徐冰真是累不死的吗?
“我觉得做事马马虎虎做没有意思,但是,现在这个时代人变得粗糙了,似乎不需要把事情坐到最好,这实在是有问题。”徐冰现在每天睁开眼睛就是忙,每天都有很多在他看来琐碎的事情,他能做到的,就是每天早上起来把该做的事情做好。
即便是如此繁忙,徐冰在与人接触时依然保持着冷静的思维,他说起话来声音不高,语速适中,他也保留着思考时手里攥一些小东西的习惯,即便与人交谈的时候也不例外。有时候徐冰会略带遗憾地说:“要是再聪明些就好了,那就能成为更好的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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