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特纳奖提名展是一个奇怪的,不平衡的,不知何故而失衡的展览。观众们一会儿在Laure Prouvost的祖母的房间内的黑暗中摸索老茶壶和其它碎屑,一会儿在Tino Sehgal相对空旷的白色展厅内被强迫与陌生人交流,然后再回到黑暗中去看Lynette Yiadom-Boakye的画,最后站在David Shrigley的绘画课场景中炭笔、粉笔和蜡笔的尘土飞扬之中。
首先,写生课。我人生画的第一个模特,是在20世纪70年代初的艺术学院里,那是奇妙的昆顿·克里斯普 (Quentin Crisp)先生。克里斯普涂着指甲油,浑身只穿着一条丁字裤,他能够把自己扭曲成那些你完全无法理解的姿势,看都看不懂,更别说画出来了。Shrigley的那个不成比例的,赤裸着,比人还高大的聚酯模特就那么站在那里,机械式的眨着眼,将它的毫无毛发的男性身体晃来晃去,不时地撒尿在一个桶里。他被画架和椅子所包围,周围的墙壁上覆盖着公众凑热闹式的可笑又不幸地试图画出它的画。
我积极地迎接了这个挑战,以笨手笨脚的涂鸦挑战着德库宁的路线。对于回应这个雕塑,人们画画最好能做到的最重要的事,就是赋予它个性和生命:而问题来了,根本不会有人像它那样子的。参与其中的经验很棒,但是Shrigley的雕塑可没有他的绘画和动画那么好。它们晃动感觉起来工匠气太重而且精于计算。Shrigley早先就应该被提名,我和另外一个同在2004年特纳奖评委会的人都希望提名他,但却被嘲笑了。Shrigley以他最好的作品能够在你的灵魂上造成巨大的裂缝,当然前提是你得有灵魂这种东西。他通过向我们呈现了这么一个愚蠢的模特,邀请我们成为了他的虚构人物,我们在画画时想象的那个人,通常情况下会像是一个疯子或者精神疾病患者。Shrigley本人的画在这里缺席了。就只好拿我们的画充数了。
展厅内除了其上方的聚光灯一片漆黑,Lynette Yiadom-Boakye的绘画中的角色同样也是虚构的。她的所有对象都是黑色的,他们咧着嘴笑,白色的眼睛,白色的衣裳还有白色的内裤都被凸显了出来。她的展出既戏剧性又令人沮丧。你必须得离得非常近才能看到细节,以及她是如何处理绘画的。而且绘画的整体面貌很难看清,人物与背景之间的关系,那些细微之处:总之你就是无法看到。这可能听起来像一个古板的投诉。毕竟,我们习惯于看到那些在教堂中被合理光照的绘画;而且在那里,它们出现的位置、情况和背景都在其神秘感中增添了些别的东西。而在这里,则没有,那种感觉太沉重了。
这些画之间的联系不大——拿着步枪的男子,两个弯着腰的人,一个人在脱他们的袜子,另一个人转身并神秘的微笑,还有些人在沙丘上随意的闲逛。她的人物往往是雌雄同体的,但她在性别上下的功夫从并没有预期中应该受到的关注:我们就只是用“人物”代替称他们是男人或女人。我很喜欢这一点——她创造了一个有很多角色的世界——但我觉得她的画本身有点普通。她让我想起了很多别的画家——比如比利时的Michaël Borremans,他的作品人物也同样往往做着高深莫测的行为,还有像是Marlene Dumas, Chantal Joffe等。
她的画在这里的舞台效果,创造了她的绘画本身无法提供给我们的,其人物与我们相遇的差异性和戏剧化。这使我想起了之前赢得特纳奖的一些画家——尤其是Chris Ofili 和Tomma Abts——而这种对比使我感觉Yiadom-Boakye还没做得那个份儿上。我希望她能够做到比现在更加大胆,更加自由。
自由和游戏也是Laure Prouvost的多媒体装置的核心。这个叫做“Wantee”的装置,近期刚刚在英国特纳美术馆的展览“Schwitters(施维特斯)”中展出过。“Wantee”是施维特斯的女友的名字,Prouvost将她编入了这个故事。无论是录像本身,还是其阴暗杂乱的房间内都包含着它,我们可以在她的祖父母的房子内转一圈,其中到处都是他的祖父自制的茶壶、绘画、拼贴画和雕塑。
Prouvost经常引用她的祖父,一位曾经决定从自家客厅挖一条直通非洲的隧道的观念艺术家。然后有一天,他再也没有回家。她在这里的作品还包括一个小型的粉红的房间,其中铺着地毯的地板上面放着的录像,展示给我们她的祖母的梦境,梦里有摩托车骑行,迪斯科舞厅,在笔记本电脑上炸鸡蛋,重塑不带刺的芦荟植物。
我还是比较喜欢Prouvost最近在Whitechapel展示的那个装置,就在她赢得Max Mara的女性艺术奖之后。所有这些,实在是太多了,极度地唯我论。我喜欢Prouvost对于乐趣的感知,她做的东西的软弱无力和傻兮兮的感觉,她以法语重整英语,但就像Yiadom-Boakye,她也一直令我想起这个领域类似的艺术家。看到Prouvost的作品,肯定就会拿她跟瑞士艺术家Pipilotti Rist比较,而Rist做得更好。
而Tino Sehgal在做的事情,没人做过。他因其最近在泰特现代美术馆涡轮大厅的作品提名,还有他在卡塞尔文献展展示的绝妙又使人身临其境的作品。最近,在曼彻斯特国际艺术节,你知道他要么就得重复他自己,要么就需要重新做一个,也许在观众和他的参与者间比以往更具对抗性关系的作品。“This Exchange(这种交换)”源于2003年,提醒着大家Sehgal的作品既不是娱乐也不是纯粹的表演。我认为他对新奇的事物没兴趣。
一堆人在一个光秃秃的,白色的空间内,带领我们进入对话,问我们:我们怎么看自由市场?我们怎么看待交换?这些对话像是一个漩涡,进入个人的经验、对未来的恐惧和希望。我们最后谈到了德里的高失业率、经济危机,还有这里的人所面临的问题。Sehgal的“表演者(interpreters)”都是本地人,有老有少。如果我们加入谈话,我们就会得到2英镑,我们可以在展览入口处,重复一个密码去拿到。去要现金感觉很低劣,但这却是交换的想法的延续。我到底要不要呢?我是不是太怯懦了?这2英镑来自哪里呢?这是真的吗?
公布入围名单时,我就说Sehgal应该赢。他是这里最具原创和挑衅性的艺术家。他的作品的发展方向出人意料,并且达到了这里的其他艺术家没有达到的境界。他令我们思考。作为交换,他应该赢得特纳奖。
编辑:文凌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