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需要什么样的艺术:杜曦云对话张大力
0条评论 2014-02-19 11:35:10 来源:99艺术网专稿 

《我们》 真人尸体

《我们》 真人尸体

《我们》,真人尸体

《我们》 真人尸体

注:本篇来源于杜曦云公众微信号

关注、逃避还是悬置现实问题

杜曦云(杜):你怎么看当下中国的基本现状?

张大力(张):很简单,当下的中国就是一个骗局,它给当下的人制造了一个假象:现在要忍受环境的破坏,我们会给你创造一个明天。实际上这个“明天”根本是不存在的。我们每个人生活的时间也就几十年,这个“明天”属于谁呢?他既然把你的过去也砍断了,那么是为了谁呢?所以我一般不相信明天会更好……这都是扯淡。我现在生活在这里,你现在给我做好了,我能在我的几十年人生中更舒服、更好。这是一种实证主义的缺失。中国整个的现状完全是混乱的骗局,很多路根本是没有的、不可能存在的。

杜:1990年代以来,强制性操控在逐渐减弱,而且更加隐蔽。当经济增长成为民众心中的主要动力时,以往的意识形态话语不再有吸引力、号召力。似乎赚取更多的金钱,就可以获得相应的更大程度上的自由。在经济增长的过程中,有没有获得更大的精神自由度?

张:统治手段是更高明了。第一是用很科学的方法去控制;第二,让被控制者不会太痛苦,比如说转移你的目标,让你能得到一部分身体需要。因为在过去,连身体需要都不可能,但这并不意味着进步。中国人的精神生活并没有丰富多少,反而进入了一种更糟糕的状态。当你好像是被释放、能赚钱时,更应该警惕。在高压时,你还能有所察觉;当统治方法更高明时,人最怕的是浑然不觉乃至沾沾自喜。

杜:在当下,人相对而言还是有一定的精神自主选择空间的。但这时每个人都不愿意选择。不再认同曾经占据主流的话语。但认同什么方向,又难以回答。这时,追名逐利成为最实际、最当下,最可以把握的方向,其它都处于迷茫或缺失状态。

张:这是因为过去被控制得太多,以至有了一定的自由空间时,不会思考了,不知该何去何从。这是很严重的问题——没有精神了。我们过去有过精神吗?实际上过去也没有,我们一直没有。

杜:这几年大家不约而同的在谈价值观。如果不知道自己想建构什么,当代艺术的很多所谓的解构是一种无目的的漫游。

张:我觉得把这个问题具体到中国的语境中,更好回答。实际上就是追问我们生存的意义:我们在这个环境里,生存的动机是什么?为什么要活着?这个问题对每个中国人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如果继续悬置这个问题,现状还回继续延续下去。具体到艺术界,可以追问:从事艺术的动机和终极目标是什么?把这个问题问清楚了,艺术的方向和方法就有了根基上的清晰。其实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事情,但很多人就是解决不了。

杜:首先是解决不了,再一个是悬置。要么不愿意想,要么主动逃避去想。你从事艺术的动力、目的是什么?

张:我从事艺术是完善我自己。我最早选择的是文学而非艺术,但那时有很多方面的局限。不过,我认为殊途同归。我现在抓到了我人生的救命稻草,它支撑着我活下去:通过艺术来表达我肉体和精神上所受到的创伤,我对这个社会的种种不满,都通过我的艺术来尽可能完整的表达出来,这就是我能活下去的意义之途。而且我每次做作品都在追问:它的目的是什么,传达出了什么?我的艺术是经过反复思考来表达的,而不是通过灵感,那是另外一种艺术,或者说那种艺术在我这儿不存在。

杜:中国艺术的问题,往往不是艺术本身的问题。目前的中国,需要什么样的艺术和需要什么样的艺术家?怎么样产生这样的艺术和艺术家?首先要看艺术从何而来。

张:对,中国艺术,归根是中国人的问题。我想的最多的是:中国的艺术是什么?中国的艺术,应该是综合文化、政治、历史、个人情感,在现场中找的一个切入口,它能够对别人说真话,能把这些东西表达得很完美。如果没有这些东西,就没有力量。中国人已经到了非改不可的时候了,因为中国的艺术已经走入了歧途,大家以歧途为快乐,在这种艺术中,没有太大的意义。如果艺术非如此不可的话,我就去做其它方面的事情了,因为不适合用这种艺术去表达我的思想。

杜:实际上,很多人一直在逃避这个大问题。他们一直在逃避面对真实问题,而这体现在两方面:一方面,逃避面对社会、文化中的问题;另一方面,逃避面对自身的问题。

张:你说得太对了。为什么要逃避呢?有的人是没有能力面对现实,像个耳聋、目盲、弱智的白痴,所以他只能逃避。还有的人,明明知道问题是什么,但也逃避,实际上是逃避和放弃了他的天职。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肯定要有个正当理由。作为生活在具体时空中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面对的具体问题,需要承担起具体的责任。

杜:很多艺术家面对艺术的态度,是把玩趣味。

张:麻木的群氓是什么状态?就是恶俗。把应该严肃追问的事情娱乐化后,它的尖锐矛盾就不存在了,它就变成了一种把玩的东西。

杜:我认为在当代社会尤其要强调一点:人,首先是作为一个行动者而存在的。你不能仅仅在想象中进行一种乌托邦的梦幻,而一旦在现实中就放弃行动。因为,一旦放弃行动,一切美好的理想就只能是空中楼阁。

张:对,一定要行动。而且自古以来中国人就有这种问题:在现实与理想有差距时,他就去逃避,寄情于山水之间,沉溺于把玩之中,或者躲进小楼成一统。面对强大的对手时,他往往这么做,这就是犬儒,或者类似鲁迅所说的“阿Q”精神:虽然我打不过你,但是我是你爸爸,在内心我已经战胜你了。

杜:中国现场中的各种问题层出不穷,但中国当代艺术家,大部分都是要么躲在小楼里面,要么还在以往的狭窄艺术概念中继续玩味,做一些不痛不痒但能显示出精致语言、广博知识、雅玩趣味的作品。真正能够切入当下的痛楚之处,并有精彩呈现的艺术家、作品,少之又少。

张:这是中国人身体上的一颗毒瘤,必须要切除的那种毒瘤。这个毒瘤不让中国文化继续往前走,如果不切除,我认为中国的文化等就涣散了。面对这种状况时,说真话的人很危险,因为他冒着被别人误解、封杀、甚至消灭掉的危险。并非你说的话违背事实,而是他们想遮掩。就象我们中国人的身体有病,我们说出来了,说真话的人是最高程度的忠诚,因为他看到问题后想解决。

杜:有人认为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在纷乱现实中自己可以置身事外。

张:谁都没法活在真空中。我认为,不管是民工、有钱的艺术家,或者所谓的新贵,虽然身份有别,但精神并没有高于别人。实际上我们整个民族面对的都是同一个问题,很多人喜欢做白日梦,以为自己已经高枕无忧,变成了一个上等人,脱离了水深火热。当你住在好房子里、开好车的时候,看似比别人优越,实际上也是被限制住的,只不过你不知道。当你去修车的时候,你的发动机被别人换掉了,你的房子被别人故意设了很多保安,索要了很多不合理的费用……。所以,首先要作为一个人来追问这个问题,其次再作为一个艺术家来追问。是作为一个人的苦恼和困惑,而不是仅仅作为一个所谓的艺术家的困惑。然后,你才有可能会找到一种来表达你内心的语言。这样,问题就找到了根源。如果不找到根源,这个艺术家仅仅是生活在美院或画室里,那他的艺术怎么能够和现实生活发生碰撞?他的精神动力从哪里来?怎么去解释他所碰到的困惑呢?当然,可能有的人没有困惑,那我也没有办法。

对“现实主义”的理解

杜:你如何理解现实主义艺术?

张:现实主义艺术是我的选择。我认为现实主义在中国已经发展了较长一段时间,但它的使命并没有结束,只不过被安上了别的词语。而且现实主义可能是中国艺术未来最重要的一部分。就我个人而言,中国的现实只能用现实主义来表达,我的艺术也是在向这方面发展,对现实问题紧紧抓住不放。因为只有现实才能让我心动,让我觉得有血有肉,让我的情绪得到出口。用别的艺术语言,都会削弱我的个性,削弱我内心的所思所想。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正确,因为放在整个长远的历史里看,我们还得往前发展。但对我个人而言,我认为自己是正确的。现实主义的路还远没有走完,它的问题还一直没有得到真正的解决。过去的“现实主义”没有真正解决现实主义的问题,而是用现实主义来说别的话语。

杜:我认为,好的艺术都是与现场的严峻问题紧密相连的。

张:这样才是真正艺术的原则。很多人活在现场中却试图逃避现场问题,或者把自己当成旁观者。实际上所有的人都逃避不了,你试图视而不见,除非你是瞎子。许多逃避者,恶俗者,对我们的文明只有破坏和误导的作用,而我们需要的是建立一种健康的学术观。恶俗是我们民族身上的腐肉,腐肉不除就会发炎,体温就会高,还虚幻的以为是身体强壮的无处发泄的原因。

杜:你自创一个词“极端现实主义”,我对它的理解是:尽可能真切、深入的剖析现场,如此才有可能精准的把握住现场问题,这样的话,才可能行之有效的批判,从而找到它的症结所在。如此,才有可能找到解决这个问题的方式。

张:一句话概括,就是“投入”,投入到现场里。做一个有责任的人,尽可能的投入进去,参与到这个洪流中来,然后你会逐渐找到准确表达自己的方法。当然,在投入现场的过程中,你也有可能被现场毁灭了。这就是一个艺术家能不能把握住自己的问题。

我认为一个优秀的艺术家是建立在正确理论根基上的和具有实践能力的艺术家。这样就避免伪概念艺术者和滥竽充数者的浑水摸鱼,也会终止艺术家的偶然因素,以及投机取巧者无端放大自己艺术中根本就不存在的内容。也避免了艺术家象巫师一样装神弄鬼,欺世盗名,使艺术重新回到朴素、真诚、感人状态,使艺术家不再是市井之恶徒,而是具有优秀品质的思考者。当代艺术在中国,模糊了艺术作为知识背景的精神产物,艺术家不需要思考就可以创造,更不需要对自己的艺术解读和负责任,这导致了使艺术失去了以知识作为背景的人文精神,从而向庸俗、粗鄙、语无伦次的方向发展,并进而默许了素质低下、无能和无知者来冒充我们文化的推动者,这在中国尤其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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