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瓦尼·欧祖拉,1982年生于佛罗伦萨,现主要工作生活于普拉托和波尔多。2001年,参加了在森美术馆(MoriArtMuseum)举办的一场名为“幸福:艺术与生活的求生指南(Happiness:ASurvivalGuideforArtandLife)”的展览,这次展览成为他生活的转折,使其意识到自己真正想做的是什么,于是一场真正的艺术旅行就此展开。2004年起,他开始频繁在国内外进行个展,并获得了2008年的特尔纳奖(PremioTerna)、2010年的天才奖(TalentPrize)以及2011年的开罗奖(PremioCairo)等诸多奖项。
意大利的浪漫与开放,一时间难以在这位手持酒杯神情严肃的艺术家身上体现,黑呢大衣将他钉在了一种神秘的色调之中,正像其作品那样,充满了难解的悬念。如果按中国人的说法,乔瓦尼·欧祖拉算是“80后”艺术家,狭义来讲,有着年轻的身体以及充满探索欲望的敏捷头脑。然而难得的是他与人交流时显出的尊重与令人心宜的温情。正像许多艺术家那样,常规的学校教育难以满足乔瓦尼的需要,“对于学校教授范围外的一些知识,我强烈地渴求着。”今天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仍然能够感受到对于“解饮”的莫大愿望。高中的时候这个“坏孩子”便开始逃学,到大学校园中听讲,结识一些他感兴趣的人。然而事实上,这些仿佛都还不够,似乎旺盛的生命力仍难以得到狂热的宣泄,他终于选择离开意大利。
伦敦,一个更加现代的城市,时尚的前沿阵地。乔瓦尼之所以来到这里,似乎因为它能够让一个成长和迷惘中的男孩找到自身价值,人与城市迅速融为一体,呈现出共同繁荣的景象。他找到了一份摄影师助理的工作,在快节奏中捕捉时尚与商业的气息,极尽所能地呈现着商品的真实面目。商品、时尚,它们多数在一种极端的周期内繁盛,又迅速溃败,但是人们乐此不疲。值得庆幸的是,乔瓦尼在当时还抱有对艺术的“私心”,因此在做时尚摄影的同时,也在创作自己的作品,并在2001年回到了意大利,这使得我们能在今天看到这些卓越而深邃的创作。“如果没有举办场展览,我想现在自己还在做时尚摄影的工作。”他说得很稀松平常,没有情绪波澜,似乎命运从来没有“更好的选择”这一说法,正像克尔凯郭尔所言:“在反省的海洋上,每一个救生圈都是辩证的。”他需要面对那场展览之后带给他的所有荣誉与繁忙。
乔瓦尼所指的展览是2013年他通过朋友引荐参加的“幸福:艺术与生活的求生指南(Happiness:ASurvivalGuideforArtandLife)”这一群展,此次展览在日本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创下了73万次参观人数的记录。事情终于发生了,在艺术的光辉之中,乔瓦尼开始意识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第一次坚定地对自己说:“我的生命与灵性,是属于这里的。”
在乔瓦尼的早期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最主要的特征就是他对光线的运用与把控,从2003年开始,在将近5年的时间中,《沙发》(Sofa)、《另外房间的沙发》(SofainAnotherRoom)、《威斯巴登·春天》(Wiesbaden-Spring)、《清晨》(EarlyMorning)等作品都呈现出了上午明亮但不热辣的光线,光在这一时期似没有任何暧昧与神秘的特性,仅仅是在安宁中隐喻着生机与张力。其中,关于《清晨》这幅作品,评论者留下了这样的言论:“光从窗外照射进来,似乎想要传递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女人正在观察地平线(自身),但是观众却不能看到女人的面容以及她所见到的景象。光使线条有所改变,隐藏了地平线,但是却揭示了凝视的力量。真人比例大小的女性形象具有雕塑的美感。”在这个时间段中,乔瓦尼的作品带有田园诗般的细腻与柔和,虽然对于这样一位俊朗的男性艺术家来说,似乎显得过于谨慎和甜美。
2009年之后出现的《窗帘·蓝色》(Curtain-Blue)、《阿姆斯特丹·冬天》(Amsterdam-Winter)等具有代表性的作品开始展现出一种冷寂的韵味,黑色成为主色调,表现形式都是在单纯的背景中,光通过窗帘或者门的缝隙投射而出,这种寂静“像怀着胎,含着一种未发出的生命的隐动”。如同此次在常青画廊展览的《北京冬天》(BeijingWinter),黑色仿若延伸至无穷,倘若将门打开,黑暗将无法逃遁,而倘若将其闭合,黑夜中隐藏的一切将渐渐清晰。大概正是这一时期,门作为黑暗与光明这两种不同活力的分界线,开始频繁出现在乔瓦尼的创作中,艺术创作的整体感觉仍然静谧,但却自信硬朗了许多。
随着展览邀请越来越多,乔瓦尼在意大利变得非常知名,但是他不愿一直留在意大利,旅行似乎是其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项目,在一种“自身的流放”中,乔瓦尼更加明确地关注着自我的迷失与存在。最典型的作品算是车库系列作品,最早的一个视频从2009年开始制作,历经两年多的时间完成于2011年,名字叫做《车库·有时可以看得更多》(Garage-SometimesYouCanSeeMuchMore),开启的闸门结束了观者眼前的黑暗,海洋、沙漠、天空等一望无际的景象占据了人们的视线。他认为在光明之中,人类可以拥抱一切,同样被一切所拥抱,但是这样一来,便迷失了自己。而黑暗不仅仅象征着人类的欲望和恐惧,同样代表着“自我的发现”,在黑夜有限的空间之中,万物齐备,人类可以更加清晰地感知自我并且更加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
对于自我的追问同样体现在他的星空系列作品中,乔瓦尼像诗人那样仰望穹窿,但却逐渐摆脱了面对天空产生的迷茫,他意识到,恰恰此时,人可以最大程度地感知自己,正像在黑暗中那样,浩瀚星空使人缩回到自己的灵魂中,无论在哪里,星群都可以使人类定位自己所处的位置,“它们带着让人永不迷失自我的能量。”乔瓦尼笑的时候有着不可言说的温柔与神秘。如果了解一点霍金的研究,那么便可以清楚地发现,随着宇宙中的气体转变为金属元素,今天存在于我们身边的各种物质也就渐渐形成了。也就是说,“我们的身体是由恒星的物质组成,那些物质产生时放出的能量使我们的心脏跳动”,这一浪漫的说法将人类与宇宙紧密地联接在了一起,因此,在乔瓦尼关于星体的创作中,我们同样可以看到人类自己。
古老的海洋为意大利带来了繁荣的渔业资源,难以计数的航船往来穿梭,同样为乔瓦尼带来了创作的灵感。他在旅行中捡拾了许多废旧螺旋桨,“螺旋桨是运动、延续和能量的象征”,常青画廊展览中最大的一个螺旋桨已经卖给了中国藏家,上面刻着《伊利亚特》中的一句话:“来吧,让我们上床寻欢作乐,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屈服于情火。”其上所呈现的关于哲学、欲望的语句似乎暗示了人类带着故有的神性与人性在浩渺时空中历经磨难的存在。此次展览中的作品几乎全部创作于2013年,相较于以往的创作,明显地使人感受到媒介多样性的增加,产生了更加充满野性与力度的美感。
乔瓦尼·欧祖拉=乔瓦尼
记者:2001年的展览之后你开始注意到“光”这个元素的魅力?有评论家说光对你来说意味着生命,而黑暗意味着欲望和恐惧?
乔瓦尼:一直以来我都被光吸引,只是那次展览以后我更加关注它,更加了解我真正感兴趣的是什么。关于光与黑暗,这个很难回答,但是你知道,黑暗并不仅仅是欲望和恐惧,人们在黑暗中能感受到一种平静,在这种情况下你会渐渐对自我有所觉察,换句话说是你真正地感受到自己,并且有能力去了解你周围环绕的是什么。在这样一个有限的空间内被拥抱着,是非常舒适自在的。因此,黑暗中并非空无一物。光亮往往指向新生、生命,当你看到海洋,或者一望无际的陆地时,你拥抱一切。但是在你拥抱一切的时候,你也被一切所拥抱,这也是一种意义上的迷失,你失去了你自己,因此,也许光明反而更接近的是死亡。
记者:你的作品中经常出现各种房间,门也很常见,它们对你来说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乔瓦尼:从个人的经历当中你可以发现,我换过很多房间,由于经常旅行,我住过很多旅馆、酒店或者租住的房间,可能是自己一个人,也可能是和朋友。这样的机会多了,我便试着理解我的房间代表什么,有时候我在一些房中看到让我感觉像在家里一样的元素,或者一些差异很大的东西,凡此种种让我积累对自我的认知。而门的特殊性在于,它一直都是光亮和黑暗的界限,是两种不同活力的界限。
记者:可以理解为你一直在寻找自我?
乔瓦尼:事实上并不是在寻找自我,而是在自问我是谁,我是否处在一个正确的地方,这像是哲学但是又有很大区别。哲学与生活有紧密的关联,但却是在生活之上的,而我所探讨的其实是在生活之中的,我在这里和你交流,你花费了你的时间和我在一起分享事情,但是我们所分享的东西是否有价值?这个时候我们是否本可以以另一种方式享受生活?你需要意识到在一小部分的时间中如何安排自己的生活,什么是重要的,我研究的正是生活中种种问题的解决方式。
记者:你平时是不是很少在工作室工作?
乔瓦尼:是啊,如果一个艺术家经常在工作室工作的话,你能从他的作品中看出来,作品一定程度上与他们所在的空间有着重要关联,而我在工作室主要就是解决一些问题,很少在那里创作。反而是在旅行的过程中,遇见的一些人,可以帮助你去找到自己的方向。
记者:圣山连接天堂与地狱,这是你表现山峰的原因吗?
乔瓦尼:可以这么说,实际上它是大地与天空的连接。从东方到西方,它都是一个标志,可以让你知道自己身处何方。甚至每一个独立的哲学、宗教中都会出现山峰这一概念,因此我认为这很值得探索。但我个人并不能说有严格的宗教信仰,我相信一些事情是有所关联的,一种强烈的力量联系着我们,有些时候你可以感知到。
记者:这个展览中,制作最困难的是哪个作品?
乔瓦尼:其实都挺艰难的,因为时间非常紧张,并且在交流上有一定的阻碍,我不会说中文,因此和别人用英语交流,而我本身又是意大利人,所以一些内容需要转换多种翻译,但是最终作品呈现的整体效果不错。
记者:你绘制的路线图包括克里斯托弗·哥伦布、郑和、伊本·白图泰的路线;北极、南美、大洋洲等地的路线以及内心的路线。但是那些都是绘制在黑色石板上的,为什么这次选择了黄铜板?
乔瓦尼:黄铜的特点在于闪耀,你无法立在一处看清整体,观者要不停地移动自己的位置才能抓住一点点信息,你无法真正看清自己,因此“你是谁”、“你在哪里”永远是一个问题。这幅作品叫作《伤疤》(Scars),可以想象,人们需要战胜多大恐惧才能在未知的生活中前行,但是这些路线中提及的每一个人都做到了,战胜恐惧的过程能够使人意识到自己究竟是谁。恐惧与死亡有关,当你感到恐惧的时候,你不面对它,不与其抗争,你便无法成为真正的自己,只有克服恐惧你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或者说才能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想得到它,这也就使你更加了解自己。
记者:你对于星体的热爱始于近两年,是什么让你产生了创作的灵感?
乔瓦尼:我读了一本书,内容让我非常着迷,你可以将行星与自我进行关联,一颗行星的死亡让你联系到自我的死亡,而新生则让你想到自己的初生,这很有趣。
编辑:文凌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