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奈作品《日出·印象》
2014年3月8日至6月15日,“流光溢彩·印象永驻”莫奈画展在上海展出。本次展览作为“中法建交50周年”重要庆典活动之一,也是中国大陆第一次莫奈专题特展。
展览展出55件展品,包括40幅莫奈真迹、12幅其他印象派画家大师作品,以及3件莫奈生前所用物品,其中囊括莫奈艺术生涯各个重要时期的代表作。难得的是有几幅首度来到中国大陆的巨幅油画,如3米长的《紫藤》、2米高的《睡莲》等。
莫奈画展是沪上的文化盛事,每天等候瞻仰莫奈作品的队伍都是蜿蜒曲折,队伍里不少是专程从外地赶来的文青。借这一展览,重新回望一下这位大师和他的时代,对今天的我们必有启发。
印象主义绘画诞生于欧洲工业革命以后的法国,自产生以来一直方兴未艾,从巴黎传遍全世界,印象派绘画经历了现代主义的背叛与后现代主义的解构后依然生机勃勃,以至于在现今世界的各个角落中都有各式各样的以印象派为主题的画册、图片、电影等等,每当世界各大博物馆举行印象派的专题展览时,次次都是盛况空前人头攒动,是时下重要的新闻。如今世界上每当有印象派绘画出现在拍卖会中,都会是以惊人的价格成交。
革故鼎新的印象派
印象派从1874年到1886年共举办了八次画展,这八次画展颠覆了以往艺术表达的传统。印象主义的产生,无疑是西方绘画史上的一次革命。但这样一场革命并非偶然,这是一个时代的产物,那个时代为印象派绘画的产生提供了许多客观条件。当时西方科学家对光学与色彩的研究有了突破性进展,德国科学家赫尔姆荷尔茲的《色调的感觉》和《生理学的光学》、法国科学家希凡诺的《色彩在工艺美术上的应用》等著作相继问世,对印象派画家理解自然光线中的色彩产生了积极的作用。这与自文艺复兴以来的绘画在形式与内容上有着显而易见的差别。
19世纪中后期,随着工业革命的产生,化学与工业手段改变了以往画家对颜色的束缚。随着人们对色彩知识的认识逐渐丰富,工厂可以制作出用锡管盛载的丰富的油画颜色,携带方便,这给画家在户外写生创造了便利的条件。户外写生使绘画的其他工具也产生了一系列的变化,油画笔由原来的锥形圆头笔变成了扁平的方头笔,体积小巧可以折叠的油画箱也方便了画家们的携带,新开辟的铁路可以把画家们带到各种想去的地方。这一切的改变都为印象派画家们提供了一种新的可能,他们的革命性努力使19世纪以学院传统为主体的写实绘画寿终正寝了。今后的艺术史不再会以以前的标准来衡量,绘画的新纪元是以他们的方式展开的。
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在技术上的突破从透视法开始,继而是人体解剖,人们开始用自己的理智去理解客观的自然与主观的人。而这种理解所指正的方向,是使人们相信有一个天堂的存在,这种存在不仅在人的意念中,而且也存在我们能看到的感知画面中,肌肉结实的男人,与体态丰润的少女飞翔在各类天顶壁画中就是典型的例证。自文艺复兴以来,透视法与人体解剖一直是西方绘画技术的主导方向,也是判断绘画的标准依据所在。一直到19世纪60、70年代印象派产生,这种绘画标准的判断才遭到了质疑与颠覆。
19世纪,法国盛行沙龙艺术。沙龙艺术的标准在内容上选择古希腊罗马神话与宗教作为题材,在形式上必须符合透视的规律与人体结构的完美。沙龙艺术基本上是贵族的艺术,与当时正在兴起的法国资产阶级的审美志趣不甚相同。法国新兴的资产阶级需要一种新的能够代表他们审美趣味的绘画形式来传达他们的感受。在这样的环境下,印象派应运而生。
应运而生的莫奈
法国作家左拉有一段生动的文字,描写当时的风景画家意气风发的形象:“今天时代已经发生巨变。我们企盼野趣天成的森林供我们随意徜徉。我们带着紊乱的神经踏上田野。微风拂面令我们怦然心动。湖面接近蓝色的涟漪、天幕染上玫瑰色的一角引起我们兴趣。我们是卢梭和夏多布里昂、拉马丁和缪塞的后代。在我们看来,乡村旷野有着生命,有一种悲怆而博爱的生命。因此,看到一棵大橡树、一排山楂花树、一片青苔经常使我们激动得泪水夺眶而出。风景画家们挎上画具,黎明出发,就像喜欢赴野外的猎手们―样高兴。他们或在树林旁,或在湖泊水边,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几乎用不着选题材,抬头便是生动的、引人入胜的景致。所有画家,无论名气大小,格调高低,都走上相同的路,听从相同的天性驱使来到乡村,如实地表现乡村。”(爱弥尔·左拉,《风景画家》事件画报1868年6月1日)
莫奈就是一个应运而生的人物,在绘画史中,在印象派的画家中,他有着不可替代的位置与作用。他处在历史的转折点上。西方文艺复兴以来的绘画传统自他而起有了一个新的方向与面貌,以他为代表的印象派的画家们,把这个世界的光与影作为绘画的表达对象,在光影的变化中,一种清新明快的、不同于以往的画面形式呈现出来。直到现在,美术学院的教学方法也没有离开印象派所开创的那个认识色彩世界的传统。莫奈更是此道中的大师。
莫奈发现,真实可以用另外一种不同于传统的方式来定义,那就是用色彩的语言捕捉稍纵即逝的自然美妙的瞬间,色彩作为独立的绘画语言开始了在油画中崭新的表现力。莫奈开始把西方艺术自文艺复兴以来奉为金科玉律的法则置之脑后,不再关注物体的轮廓真实,也不再关注空间里的透视变化。他把一切自然对象都转化为光线的反射。光使万物有了形的意义,光也使万物有了颜色的区分。大自然中光线的不断变化,也使自然中的物体因此产生一系列的变化。这就是莫奈沉浸其间的美感源泉。
瞬间之美的光影捕手
莫奈在他的视线中发现了一个真理:光线引领着物质色彩的改变,物质本身固有的颜色会应光线的变化而改变,而同样物体的不同色彩关系使人对这一物体的理解在情绪上产生不同的变化。莫奈画过不同时间的干草垛,时间的差别使干草垛的色彩变化万千(编者注:详见下一版),他也在英国画过不同时间的大教堂,时间的不同更使大教堂的色彩变幻莫测。在这些画面中地点不变,但时间的不同导致色彩给人的感受完全不同。以前的艺术家从来没有涉足过这样的表现形式。莫奈为这一革命性的绘画手段注入了独特的理解,他的绘画如此真切地把握住瞬间的感受,这一瞬间会留存在以后任何一个历史阶段中,如此就变成永恒的凝固。
一百多年后当世界各地的人们站在莫奈的绘画面前,不会觉得他的画面晦涩难懂、陌生或隔阂。相反,不同民族、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在看到莫奈绘画的时候,都会由衷地产生一种愉悦。因为他们所面对的自然中的某一瞬间,的确和莫奈画面中所呈现的瞬间存在着本质的契合。这些不需要文化加以佐证,只要真实地活在感受中就会对莫奈的绘画产生共鸣。莫奈用自己真实的生命感受捕捉了自然中某一瞬间的真实,使这一瞬间具有了生命力,而这样的生命力就凝固在莫奈所描绘的画面中。
遵循天然的赤子之心
莫奈无疑是绘画中的革新者,他的艺术也是不朽的,他给当下的我们带来什么启发和意义呢?印象派作为历史已经过去,但印象派所开启的认知世界的方式与绘画表达的形式至今还在不断地影响我们,这种影响可以从当代流行的画面风格中以及当代中国美术院校的教学中都可以一窥究竟,印象派的绘画表现方法,已经完全融入到我们当下的美术教学中,似乎已经成为我们传统的一部分。
莫奈在绘画创新方面的努力并没有动摇再现真实的基础,莫奈是整体西方文化链条上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当我们把菲迪亚斯、乔托、马萨乔、达芬奇、米开朗琪罗、丢勒、维拉士贵支、伦勃朗、达维特、米勒、莫奈、塞尚、毕加索、弗洛伊德等等串联在一起时,就会发现这是一个完整的整体。而这个整体的核心,就是用人的理念去解释和感知当下这个自然真实的世界,并把这种感知赋予了不同的与个性相互对应的主观世界。在时代不断变迁的过程中,绘画的形式、风格与技法都在不断变迁,而始终不变的是人内心的主观真实与自然客观真实之间寻求平衡与和谐的努力。这样看来,莫奈虽然是一个革命者,但他并没有断开这个整体的链条,因为,莫奈遵循和参照的对象就是大自然本身。就如莫奈自己所说:“我不是什么大画家、大诗人,我只知道我尽我所能表达我面对大自然时的感受”。莫奈这样的认知其实和达芬奇对自然的认知在本质上没有什么分别,区别只在于莫奈更多地从感性中把握真实,达芬奇却更多地从理性上把握真实,但“自然”这个前提未曾改变。
因此,莫奈是这个整体的一部分,这部分里包括了整体因素,只有在整体的认知中才能理解真实的莫奈!这个整体就是自然本身。在莫奈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呼唤着:回到自然,面向自然所呈现出的璀璨与光明,捕捉那稍纵即逝的美感与和谐,莫奈所应用的一切技术手段,都是为了表达内心的渴求而存在,莫奈的油画技术绝不孤立于内心渴望之外,他那飞动的笔触与璀璨的色彩都源于在自然面前内心所唤起的感动。莫奈倾尽其一生的努力和所有的才华,都是为了能够准确再现自然那迷人的稍纵即逝之美,莫奈在自然面前永远怀着一颗赤子之心。
编辑:文凌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