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汉学家和小说家高罗佩确实是贝索烈在中国情色艺术领域的“导师”。贝索烈最初收藏中国艺术品时,凭的是自己的观察,但当他转向情色艺术时,他首先找来阅读的书便是高罗佩的《中国古代房内考》(SexualLifeinAncientChina),这本书可以说是世界范围内研究中国性文化的最重要著述之一。“他是一个伟大的学者,我很欣赏他发展出了自己创新性的理论,在学术上对我影响很大,”贝索烈说,“我会将他描述成‘中国人转世’,我自己写作《春梦遗叶》(DreamsofSpring),谈到符号背后隐藏的象征意义时,他的书也是重要的参考。”
2014年4月16日至5月3日,贝索烈带着他的一百多件宝贝来到香港苏富比艺术空间,举办“愉悦满园——贝氏中国情色艺术珍藏”展。在这些宝贝中,来自卢芹斋旧藏(CTLooCollection)的与展览同名的画册是他的最爱。画册作于康熙年间,共有绢本画8幅:“它们无疑是中国情色艺术精品中的精品,被认为是中国版的伦勃朗《夜巡》,因为他们精良的技艺和布局,被细致描绘的花园的背景、内部设计、精美的人物以及其背后让人无限遐想的信息,使我能够探索中国古代的日常风俗和人生哲学。”在明清小说中,庭园与闺房同样是欢愉秘戏的象征。这几幅画明显是浙派后期的绘画风格,取景于被花草和山石点缀的隐蔽庭院,但在此纵情享乐的情人都被置于画面最前端,直率地勾引观画者窥探的目光。画中还常见推开的窗户与宽旷的亭台回廊,似是暗示画中鸳鸯期待在云雨正酣之际被人发现,从而获得被窥看的快感。
这套作品的来历也颇神奇。35年前,贝索烈在香港荷里活道一间古董店发现一本画册,立刻被深深吸引。彼时他尚未涉猎情色艺术领域,对中国艺术也知之甚少,按照他自己的说法,“走在荷里活道上,觉得很没有安全感,因为根本不知道哪些是真迹,哪些是伪作”。然而对这本画册爱不释手的他最终决定买下,“收藏的乐趣在于冒险”,这次冒险开启了他收藏生涯的新篇章。好在贝索烈是一个受过西方传统绘画训练和经典艺术教育的画家:“我学会了如何使用我的眼睛,去看,但不仅仅去看。我的优势是至少我可以鉴别作品的表现力。”
在《愉悦满园》画册中,《园中春嬉》是一幅杰作,画面前方的男女主角紧贴交缠,享受调情之欢愉。最初贝索烈只是被明丽而充满自然气息的画面吸引,但经过多年研究,他渐渐了解了画面背后的层层深意:“男子所戴的冠帽暗示了他的社会地位,印证了庭院是古代上层阶级的特殊享受,女子挽起的发髻则代表她已为人妻。看似只是寻常的一对恩爱鸳鸯,但仔细观察背景细节,就会发现事实可能并非如此。画中木兰花和牡丹同时盛放,有违自然规律,蓝色的太湖石虽可被看作整体构图的需要,但它的外形也同时具有象征意义。”基于对这些作品的研究,贝索烈还在2003年出版了《愉悦满园》(GardensofPleasure)一书。此后他的研究领域进一步扩展,于2010年出版了《嫔妃与妓女》(ConcubinesandCourtesans),此外,他还与人合著有《一个失落世界的印象:一个世纪的中国摄影,1860-1950》
画作以外,贝索烈的收藏还涉及器具、象牙及陶瓷制品,年代横跨汉至清,他收藏的第一件中国艺术品是一件布满象征图案的美丽的道服,研究符号背后的意义一直都是他从收藏中国艺术中获得愉悦的最大原因。
探索中国神秘的春宫艺术经年并拥有了大量藏品之后,亲自创作怡情画作对于本是画家的贝索烈来说好像是顺理成章的事。此次展览展出他的其中一幅作品,《二女图》。作品融合了19世纪外销画的风格和更久远年代的春宫画的主题。贝索烈说,画中少女来自显赫的家族:“被禁止外出,只能在闺房及宅内庭院中活动,然而好奇心将引领她们与对方建立亲密关系,获得愉悦。”18至19世纪的广州盛产中国外销画作,那时西方对华贸易刚刚兴起,城内常见外国商贾。这一类画作主要描绘旧时中国的风土人情,以西画媒介创作,大部分用于出口外销,主题保守。《二女图》的创作意图尽管与外销画类似,但设计和构思明显是当代的,贝索烈希望自己的画作“清晰直白,西方观众可以欣赏,但同时也应该隐晦而和谐,正如传统中国春宫艺术那样”。
编辑:文凌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