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培力,《碰撞的和声》,声音装置,轨道,喇叭,电脑,日光灯管,2014
张培力或许早已厌倦了那个“中国录像艺术之父”的头衔。他以持续不断的创作,重新定义和审视着录像这一媒介的可能性。 在与相机,屏幕,投影仪和音响打交道的二十五个年头后,他已经可以纯熟的分解观赏过程中的一些主要元素,并将它们重新组合,置于意料之外到的材料和状态中。张培力在博而励画廊的第二次展览,同时也是在画廊798内较小的空间里,展出了三件作品。三件作品的共同探索着当身体与视频产生对话的命题。
进入空间,观者首先看到一个平板LED屏幕和一个红色的LCD显示器,(《被显现的图像》,2014): LED屏幕淡淡的背景上,看到的是一个带有伤痕的皮肤的模糊图像,而LCD显示器上的数字在每次有观众靠近时,都会增加一位数。而屏幕上的图像会因为观者访问量的增多而变得更为清晰,这和张培力之前的作品 《最低像素》(2005-2007)不无类似。后者用一个微小的屏幕展示着一段性教育短片(短片是销售于国有书店的新婚性教育材料),每当观众靠近一次,图像就会变得更为模糊。
一楼的空间里有着其他类似的装置,同样也是对皮肤的高度特写图像。但观者在靠近观察之前往往会被另一个空间中的大型屏幕装置《2012的肖像》所吸引。在这个原本昏暗静谧的空间中,随着一声爆裂,一整面墙会突然亮起白色闪光。慢慢的,一张脸渐入清晰,而屏幕上的这张脸正在和观者一样试图适应强烈的闪光。在张培力的一些更为注重形式的作品中,屏幕和镜头直接的差异几乎被消解。略带讽刺的是,当张培力被频繁写入当代艺术史之中,类似于此的作品不免让人联想到耿建翌,他是张培力最早和最重要的合作者之一,同时也是在八十年代的一名画家;还有李永斌的带有自己和他母亲面孔的视频作品。张培力在这次展览中的作品,几乎是毫无感性的,这也是他所擅长的风格:剔除作品呈现状态中的感染力甚至是叙事性(正如他和其他八十年代的艺术家们所称的“人文残留”), 艺术家将观众的注意力完全导向作品本身。在这个作品中,并不是屏幕上的面孔或观众和演员的关系,而是光线,给予了作品力量。
更上一层楼,则是展览的最后一件装置《碰撞的和声》(2014)从天花板上的一组轨道悬挂而下的,是对立的两组功放喇叭。两个喇叭不断的靠近和分离,地上一堆破碎的荧光灯柱,点亮着顶上的喇叭。声音合奏最初像一场发声练习,但随着两组喇叭逐渐靠近,音量和音高也不断提升。当两组喇叭相遇碰撞,产生的是回馈循环的和声,然而观者身处作品的一侧,观看着整个装置变化过程,并不能直接参与到其演进中。这让人想起他的前作《必要的立方体》 (2001), 其中一个银色的充气立方体占据整个空间,并不断的向观者扩张。但随即又慢慢向内蜷缩。在这两个作品中,张培力都没有使用录像本身的情况下,创造了借助影像语言的状态。
张培力最极简的语言往往最有力量,他将媒介简化到剩下其基本元素:光线, 黑暗,方形和噪音。他在这个方向中的探索,不仅给当代社会的科技现实提供了一个有效的语境,同时也参与定义了视频艺术在二十一世纪的轮廓。更重要的是,他也推动了艺术圈中新一代的视频艺术家来回应他的影响。例如李明,林科和张乐华,几位双飞小组的成员,出自于培力所执教的中国美院新媒体系,他们的创作在张培力看来或许是无意义的:当张培力做减法,他们会做加法;当张培力不断推进,他们会另辟蹊径,当张培力立论宣告,他们则报以玩笑。
这可能是张培力才能和影响力的最突出象征:给予他自身和后辈的创作以正题和反题。他的位置清晰,但其创作的观念空间则尤为宽广。
编辑:文凌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