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国会大厦,泰晤士河倒影 莫奈
2014年4月19日下午3点20分,此刻,对,就是这一刻,我正排队在等待进场观看莫奈特展的人龙里,据现场维持秩序的保安高喊,在下午5点半左右,我就有机会观看到大师真迹。忘了带任何可以消磨排队时光的物件,于是我只好打开手机,尝试写这样一篇小短文。
在上海淮海路上的K11购物艺术中心灯光昏暗的地下三层,排队的人像贪食蛇一样盘着绕过来,绕过去,年轻男女衣着入时,随时走出来就是街拍范儿—就像关于莫奈特展的新闻图片上看到的那样,这样的良辰美景、才子佳人,不禁让我啧啧赞叹。K11号称是全球首个将艺术、人文、自然元素融合的购物中心品牌,第一家K11艺术购物中心开在香港繁华的尖沙咀。这个购物中心品牌计划到2018年的时候,在中国大陆开设19个K11购物中心。在上海,K11曾在商场内安放一群小猪跑来跑去,为人津津乐道。
这次莫奈特展共展出55件展品,包括40幅莫奈真迹、12幅其他印象派大师作品以及3件莫奈生前所用物品,展品均来自法国巴黎马摩丹莫奈美术馆,由莫奈儿子米歇尔捐赠。这是中国大陆第一次莫奈专题特展,展览规格之高可想而知。
特展的票有电子票兑换和现场购票两种,事先预购特定日期电子票再到现场兑换据说会快一些,但如果你现在打开电脑或手机准备购买电子票,据说已经只能买到5月的了。莫奈特展从3月8日开始,展出至6月15日,至今已经展出43天。传说在这43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里,人们都需要排队超过两个小时才能入内,就像我此刻被告知的一样。大上海,真是洋溢着热爱高档艺术的气氛呢。
作为一个特意买了机票从广州飞到上海,再冒着春雨从酒店打车到K11的热心观众,到了真正接近莫奈大师的第一道关口—地下二层的售票处,就面临了第一次尴尬。进入售票处的通道口被奇怪的原因堵住了。一对夫妇带着上小学的女儿站在通道中间,为要不要看纠结万分,他们四处张望,互相讨论。此时,从通道入口的另一端走来一对外国男女,保安将他们领到这家人身后,站在我前面,当时我就愣住了。也罢,反正差不了多少时间。这家人的犹豫持续了两分钟,终于外国男女和我都失去了耐性,询问他们到底是否要去买票,他们才怏怏前行。
票到手之后,顺着场内人工围起来的通道一直拐,可以到达往地下三层的电梯口,中间会路过出售本次莫奈特展纪念品的摊位,出售的商品有印有莫奈画作的印刷品画作、画册、明信片、帆布包等,一位外国女士向店员询问睡莲图样的披肩,售价竟高达3000多人民币。
在电梯口检票之后,通过电梯到地下三层,真正的排队才开始。两三人宽的通道人挤得满满,我尾随在一家人身后,缓慢地前行以及等待。不多久,却发现身边不断有人超越我,挤进人群和人工围栏中间狭窄的空间里,先是身材高大、打扮整洁的年轻男人,一边插队一边左顾右盼,仿佛这只是无意之中的行为,继而是身材瘦小、衣着朴素的少女,再然后……来自身后女士的身体接触更是不断摩擦着我的背部和手臂。我不禁想起上个月此时在香港国际电影节的情形,由于电影节的售票均不划座,每场电影开场前,观众都排成窄窄的长队等待入场,但并没有出现这样频频发生身体接触的情形。
尽管上海是国际大都市,也以崇洋闻名,但看来多是崇洋的中国人。
所幸排队的时间并不像保安不断高呼的那么恐怖的久,半个多小时,我们其实就进入了展厅。真正的挑战这才开始。从莫奈早期的讽刺画,到传世之作,每一幅画前都人头济济,想要顺着展览次序排队移动是不可能的事,至少在早期讽刺画附近,我排了十几分钟,仍然处于人群的中间。于是我只好放弃这个念头,拼命挤出了人群,走向展厅深处的其他展品。其他画作前聚集的人其实没有入口处那么多,但也需要“挤”—如果你曾经到卢浮宫拜访过《蒙娜丽莎》,大概能想象到那幅情景,不同的是,《蒙娜丽莎》离人群的安全线有几米之远,这次的莫奈则没有。当然,显然不感兴趣的小孩烦躁地在围栏上爬上爬下这种我们的熟悉的情况自然不会少。人群的推搡和无处不在的身体接触极易引发不快,在我旁边,这种缺乏安全距离的不适终于引爆了。只见一个戴眼镜梳马尾的姑娘朝前迅速甩动了手肘,我注意到了她一脸的愤怒,遭受“肘击”的是前方一个白白胖胖的眼镜男,眼镜男当时正举着手机在拍摄其中一幅油画,转过身来瞪了姑娘一眼。这时,姑娘的母亲过来拉住她,用我听不懂的上海话叨念了两句,姑娘喊:“他踢了我一脚!”母亲果断将她拉走,眼镜男则转过身去继续他的拍摄—一切像从没发生过一样。
说到拍照,展览的入口和展厅内均有多处“禁止拍照”的标志,但依然有许多人像是花100块钱买票进场就是为了拍下所有展品及其介绍——标准动作是拍一张画作、再拍说明文字,如此循环,灾难性的闪光灯也会不时闪起,和莫奈真迹与众多路人的合照仿佛也是观看的一项必选动作。“难道这些画的图片和资料在网上找不到吗?”我充满了疑惑。隐约地,我听到维持秩序的保安在人群背后有气无力地喊着:“先生,这里不能拍照……”“小姐,这里不能拍照……”微弱的声音迅速被人群的嘈杂所淹没。这一幕充满了魔幻现实主义戏剧感,烦躁的感觉更让人觉得这是“晚年梵高展”。
“在上海,文艺活动真的很受欢迎,就连一些在北京没人看的话剧、音乐会,到了上海都能场场爆满。话说你为什么不去看草间弥生呢?—哦,草间已经结束了。”我的上海朋友这样介绍。日本前卫艺术家草间弥生的展览在2013年12月15日至2014年3月30日于上海展出,爆满程度与莫奈不相上下,也深受时尚文艺青年们的欢迎。错过了草间不要紧,与莫奈同期,在中华艺术宫(原世博中国馆),还有迄今为止中国展出的规模最大的佛兰德斯画派大师作品展在展出—魔都的文艺生活选择实在丰富。
上个月差不多这个时候,在香港看国际电影节期间,我趁着某个中午溜到了香港文华东方酒店的展厅,莫奈的《睡莲》,雷诺阿的《拿阳伞的女人》、《菊花》和《打羽毛球的年轻女人》,毕加索的《女头肖像》和《静物和渔网》,安迪·沃霍尔的《约翰·列侬》,就那样呆呆地挂在迷你展厅里,画作前没有拦起,地毯吸收了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同伴间耳语着交谈,穿运动装的观众在一米多外久久地看着某个细节,然后静悄悄地离去。
当然,在酒店的拍卖预展与在购物中心的售票展览并没有可比性,是如果是要观赏艺术,比菜市场还要拥挤闹哄的环境,显然不知道该看画,还是看人了。
不过,尽管在克服种种障碍之下才得以匆匆观赏,不懂绘画的我还是被其中某些画作折服了。我的最爱是《伦敦国会大厦,泰晤士河上的倒影》,经过一百多年,夕阳映在泰晤士河上的余晖,还在昏暗的河水和建筑倒影里焕发出炫目的碎金,离真迹两米远,人就醉了。
编辑:文凌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