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同一间课堂里的有悟性的人——高小华师友展访谈录
0条评论 2014-05-31 11:43:56 来源:99艺术网专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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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小华

2014年6月1日,由策展人屈波策划的展览“集合:高小华师友展”即将在西南民族大学高小华美术馆开幕,展览将以艺术家高小华30余年的艺教生涯为主线,呈现高小华及其师友的艺术创作。

高小华:1982年毕业于四川美术学院,“伤痕美术”及“四川画派”的创始人之一,作品多次获奖并在世界各地广为收藏。现为西南民族大学艺术 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名誉院长。

屈 波:艺术史博士、策展人,西华大学艺术学院四川艺术研究所所长、美术系主任。

访谈人:高小华、屈波

屈波(以下简称屈):高老师,这次展览呈现了您30余年来艺教生涯中部分学生的作品,有一种多元对话的丰富性。能否请您首先简要介绍您的教学生涯?有没有特别令您难忘的教学案例?

高小华(以下简称高):“30余年艺教生涯”? 我不具备这样“资深”的履历;作为一种职业,“教师”于我是“现状”亦是“过去曾经进行式”——其中十余年,吾一度“缺位”。实话说,这30年“特别令人难忘”的还真不是什么“教学案例”而是:任职、辞职、失业、待业的“经历”——应该说留学美国15年,真的很“多元”且“丰富”,但与“教学”无关。

屈:在转换教学岗位的过程中,您对不同学校的教学特点应该有清楚的感知和体会。能否请您介绍四川美院、中央美院、重庆大学和西南民大各自不同的教学风格?

高:重回“教学岗位”是2000年,但未曾想到会去一所综合性的理工大学(重庆大学)任教——想当年美院的人如果“被迫”去了别的单位,都叫“混得惨”及“不务正业”!当然,今非昔比。说到川美、央美不同的“特点”与“风格”?“印象”还是过去的:一个是当时排名朝后的地方美院“小鬼当家”、学生做主,大跃进式的抓创作,争领风骚;一个是以正统“皇家美院”自居,“师道治学”,循规蹈矩弄习作——前者可谓锋芒、生猛而野道,后者稳当、持重且无望短功近利。 时过境迁,今天各自的“光景”恐已不复,国内千余所艺术院系,除了都在“做大做强”,不断拉大中央与地方的“牌子”、“位子”的差距之外,“教学风格”上我是看不出有多大的区别,那是“体制”决定的,不然“扩招”来的那么多人都往哪去?

屈:您觉得不同时代的学生在艺术基础、艺术感受和求学意志等方面有差异吗?您如何评价这种差异?如何在教学中针对不同的情况因材施教?

高:不同时代、不同国度和不同家境的人在许多方面都差异巨大,比如说,从小生长在西方,读《圣经》长大的人,肯定无需再去介绍何为“新约”、“旧约”或者耶稣是谁?又比如,在一个“小人书”完全绝迹于书摊的今天,还能指望再出现如贺友直等人那样的连环画大师?——人类许多“文化遗产”的消失是必然的,“申遗”、“保护”之类亦只能是一种无可奈何。“因材施教”当然是绝好的施教理念,但现实的问题,恐怕还得从国情、体制以及招考的源头做起。

屈:接下来想请您具体谈这次参展艺术家的特点。不过,按照时间的先后顺序,您首先要介绍的两位艺术家马柯且和瓦其比火却不是您执教的几所学院培养的学生,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私淑于您的学生。据我了解,这其中还有很多故事,能否请您讲讲?

高:1983年春,我已留校川美任教一年,踌躇满志,想在“伤痕美术”受挫之后“东山再起”,于是我选择了凉山,希望能获得新的创作灵感。记得,去布拖是乘坐清晨的长途汽车,进山后的一路上都在下雪,曲曲弯弯的开了数小时,不知道前方会发生些什么……到达布拖县城已是中午,只见县政府门前的雪地里躺着两个人,不知死活?“别管他,是酒鬼!”旁边的人说,我将信将疑,平生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躺在大街上没人管。

凭“工作证”我住进了县文化馆招待所。小城里风声传得飞快:“大城市来了画家”!自然,别人把我当“风景”,我亦不会闲着光被人瞧;一个与“布拖风格”极不协调的“潮男”窜入我的眼球:当年19岁的彝族时尚文艺青年、今日西昌学院的美术副教授马柯且。——在那个寒冷、陌生的布拖,幸好有这样一个英俊、热情的彝族青年,才使我顺利“采风”!……某日,雪止,艳阳高照,蓝天白云,心情极好,柯且带我上山写生,途中遇见一个彝族男孩正和爷爷放羊,男孩腼腆,语言不多,“他也喜欢画画”科且介绍。于是孩子接过我手里笨重的油画箱,一声不吭的跟着我们爬山。忽然,我见不远的土墙下躺着一个牧猪老人,灿烂的阳光印在老人古铜色且正酣睡的脸上,激动的我索性双膝跪地,支起画箱、挤出颜料、迅速舞动画笔……(这一刻被柯且用相机抓拍了下来)时间飞逝,正当我热血沸腾地埋头作画时,最让我沮丧的一刻到来——牧猪人醒了!说啥都不愿意被画,起身就走……

离开布拖后很多年,我总在念着那幅未完的写生和那个帮我提过画箱的“小男孩”。在我留学、旅居海外的时光里,几乎转了大半个地球,但我和那个男孩始终有联系,我知道他已经走出了大山,并在不断的进步;30年后,当我面对一位身材高大、帅气稳重的“领导干部”时,很难将他与当年那个布拖山上的“放羊娃”联系在一起——他就是现任西昌学院艺术学院的院长瓦其比火教授。

屈:您如何评价他们的成长、现在的创作状态以及作品的特点?

高:两位从大山出走的子弟,肯定有许多常人不晓的艰辛,他们的成长再次印证了生命、生存“择优”的法则;转瞬间,仍旧存留于吾记忆硬盘里的两张青涩的脸已然中年!相信斩获阅历的二位,此时在艺术创作上亦是最佳状态?——乍看两人现在的绘画一虚一实,偏走两端,但异曲同工,都渗着彝人特有的血性及浓浓的凉山热土味道。

屈:张济平是您在中央美院的学生,后来进入了央美中国画系学习。您觉得他的水墨画创作与您的教学之间有一种什么关系?

高:我与济平兄“失联”多年,如果不是这个展览恐怕还得继续“失联”下去?不过相信我们彼此总是“心联”的。可不是,每当我念到济平,就会与我30年前在北京的那段生活“联”在一起——初入中央美院,人地生疏,我被指派到一个“职干进修班”执教,济平就在那里;当时的“进修生”普遍年长、刻苦、珍惜不易到来的机会;“教过”什么?我早已忘记,但与同龄且偏长的一拨人在一起,交流的快乐与友情至今记得。

屈:武若尘是您在重庆大学的学生。他的古典主义画法在这群学生中比较特别,这跟他本身的气质有关吗?

高:若尘的“古典主义画法”,肯定来自他的“古典主义”情结与气质,而非教学;课堂就在那里,教案大同小异,为何走出来的人如此不同?这是值得我们当教师的人仔细思考的。若尘如今亦是名校的教师,他的“古典主义画法”能否写进教案带进课堂?

屈:黄海燕也是您在重大的学生。初看她的作品,有一种不同于一般女艺术家的力量感,但细看作品,又有很明显的女性特质,灿烂、细腻而华贵,您如何评价她的作品?

高:海燕的“力量感”储蓄了不短的时间而突然喷发出来,势头猛劲,令昔日的师友们刮目相看!至少,我就所料未及。海燕之后的人生轨迹如同其他的80后:毕业、就业、结婚、生子——可是她作品里的“力量感”日增未减,作为一个女性,能这样的坚持、执着,真不容易!她是如何做到的?——恐怕疑问和答案依然还得回到同一间课堂里的那个有悟性的人。

屈:翟义涛也许是这群学生中跟随您时间最长的,也随您一起参加过大型全景画的创作。但他的近作却取了一个较为微观的角度,着意描绘中国古典园林的一角,您如何评价他的这一选择?

高:义涛一直在“选择”,他以前的绘画基础不错亦作过各种尝试:尝试不同的绘画题材、尝试不同的材料与画法,至今“画风”未定;走进“中国古典园林的一角”或许有他的思考?画材的选取,取决于画者平日的喜好,能否“着意”?还得“尝试”。不过,无论是选择宏观的一大片,还是微观的一小角,其实仍然绕不开那个“画什么”与“怎么画”的老话题。既称“绘画”肯定有形有色,而把握形、色的“功夫”.就在不断“经验”的手头,“手感”却牵动周身的每根神经!想要“捕捉”且“抓牢”稍纵即逝的“感觉”,“思考”是必然的;再有“现代”艺术百年的折腾,绘画已然面目全非,濒临死亡?“当代艺术”究竟如何拯救绘画?“反思”与“思考”更是必然的。

屈:小满也是一名女艺术家,表面看,她和黄海燕似乎非常不同,似乎是用蝴蝶去表达一种轻盈与空灵,但其实是借助蝴蝶进行心理分析,探寻人心理的深渊。您如何评价她的这种选择?

高:小满当初是何多苓极力推荐与我的,入校之前她在蓉城的艺坛已十分活跃且小有知名。的确,小满与海燕大为不同:一个寄情于荷塘水中的植物而获取能量;一个从空中扑腾的蛾蝶那里寻得了灵感——我在一篇题为《蝶·恋·绘》的文章这样撰写:“我不知道小满是何时开始的 《蝴蝶系列》?更不知道她‘心灵探险’的过程以及那些蝴蝶是何时占据了她的心、飞进了她的画?我猜想:小满应该是喜蝶、爱蝶才去绘蝶的?从‘蝴蝶情结’的心理学角度去解读,‘恋蝶者’亦有同样的‘蝶变’人生与经历?美丽的蝴蝶充满诱惑,死而重生的‘蜕变’更是一种迷人的奢望。但愿去往‘探险’途中的小满与她的蝴蝶能一路逢凶化吉,早日安抵她心灵国度的彼岸!”

屈:孙晓伟和唐雪婷都是您最近的学生,在他们两人的作品中,似乎体现出了一种新的倾向,就是都在往内转,关注的更多是自己近距离的生活空间和内心情绪,您如何评价这种带有倾向性的创作取向?

高:晓伟和雪婷是新近的学生,他们“近距离的生活空间和内心情绪”的“出现”有些“突然”——这来自近期的一个画展——让我多少改变了一点“今不如昔”的映像。不过,我总在想:昔日的战争、苦难与贫穷,锻造了野性、粗犷的视觉肌肉;而长久的和平安逸及富庶财丰,人的“质地”反倒会变得越来越松脆娇嫩,从而喜憨、爱萌、恋柔弱,这似乎是个必然的趋势?不错,当下的“外星人”迷们,其审美“倾向”是时尚牵着走的,问题是谁又能改变“时尚”呢?

屈:您对这些学生今后的发展有何期许?

高:当初我回国有两个情愿:一是自幼生长在“大院”里,有“院归”的情结;二是想着又能和一帮画画的青年混在一起“玩”艺术;或许吾是乐观了?现在的问题是:由不得我和年轻人如何“期许”。首先,背后就有万千的家长,还有这个社会已经为他们的“今后”安排妥了“走向”——果真如此“艺术”还能怎么玩?我不知道。

编辑:陈荷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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