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兴处于天目山的余脉、太湖的沿岸、长江的近傍,虽是小城,但也是典型的江南水乡。山是翠岫,水是远流,除了杏花春雨的景色外,就是无边的桑园、竹海、水田,石桥照水,小船穿波。宜兴出生的著名画家就有徐悲鸿、钱松喦、吴大羽、尹瘦石、吴冠中等十多位。在旧时,宜兴是一个人口不多、地处偏远的小城,它的人文资源如此深厚、文化积淀如此灿烂,真可谓是一种奇迹。
吴冠中出生在这样的地方,出生在一个仅得温饱的农家,父母对他的期望是将来当一名乡村学校的教员。但他凭着他的努力、天赋,考入了林风眠为校长的杭州国立艺专。抗战胜利后,教育部选派欧美的公费留学生,吴冠中夺得了仅一线希望的绘画名额,进了巴黎美术学院。毕业时,与吴冠中从国内同学到国外同学的赵无极、朱德群,雕塑家熊秉明等留在了巴黎,吴冠中则坚决要回国。他在巴黎学习了那种独创精神和不设框框的思路,但艺术是树木,只能在土壤中汲取营养,他的土壤在“故国”。
1950年,31岁的吴冠中从巴黎飞回北京,到中央美术学院报到,开始了新的生活。然而此后的20余年间并不是如想象的那样天蓝海阔,却遇到了当初想象不到的窄道泥泞。两年后,吴冠中就被调出了中央美术学院,文艺整风运动中,他成了批判重点,罪孽是“资产阶级形式主义的堡垒”。此后,他被调到大学建筑系,又转工艺美术学院。他重病时,被下放到山村接受再教育,遇到种种不公待遇。
吴冠中没有被各式批判批倒,没有被无理的拘束困住,他一直精力充沛地、从不怠倦地思索、作画。1991年法国授予了他法国文化最高勋位。他的画也像赵无极、朱德群、熊秉明的作品一样,受到高度评价。
吴冠中说:“生活在巴黎,陶醉于形形色色的现代诸流派的探索中,我体会到西方人的审美趣味了,如果我留在巴黎通过不懈努力,也许会在法兰西的大花园里增添一朵小小的月季花或玫瑰花,但我不甘心。我宁愿回到荒凉的故园,在风雪中开出属于自己的腊梅花来。”“在自己的土地上永远感到踏实。”
乡土情结是他至死不渝的心中块垒,江南水乡的桑园、村落、流水,时时在他心中萌动。这种乡土情结后来放大到长江、井岗山、云贵、苏杭……他毕生追求把中国画现代化、把油画民族化,除了不让他接触画笔画布的那几年,他何曾一刻懈怠过。他在画布上,崇尚创新,崇尚“自己的真诚感受”。真正的艺术家应当是世界的,但他必先扎根于祖国。
他用他灵动的“点”和“线”,用鲜明的“黑”“白”,描绘着他的故乡。一丛疏林,一片白墙,一树浓荫,几只水禽……都透出他对故土的了解和热诚。他善于从描写江南水乡的古诗词中,悟出深情画意,勾出心境和美来。在他的画面上,具象有时退隐远去,留给人们无尽的想象。他的作品成就很高很大,他的描写故乡的作品更是动人。
描绘树木、村屋等,谁敢满幅的、彻头彻尾的、不留空白的布局呢?他的《松林》,无数的松杆挤满了整个画面,密密匝匝,“点”“线”塞满了天地,但又留给人们广阔的回味的空间。这承继了中国画“画中有诗诗中有画”的精神,但也突破了中国画因循构图习惯。《江南人家》完全用密集相间的黑白板块堆垒得上方的天空很小,门前的河流很窄,这许许多多黑白甚至有点零碎地拼凑在一起,突兀的是中间的大面积的白墙,全幅画的灵魂似的耸立着。这是在现实素描基础上的、艺术的升华、艺术的概括。而《水乡》一画,仅仅是河岸一带几块黑白相间,巧妙地勾勒了水乡趣味实足的江南民居。吴冠中的乡土情结通过他的点线和黑白,创造性地呈现在我们面前。
故土的人们是很怀念他的,他画笔下的故土是每一步是诗。
编辑:孙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