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的传统山水画科中,有一种需要借助界笔、直尺来刻画线条以表现各种建筑物的画,称为“界画”。这种用界笔、直尺作画的方法适于表现帝王宫苑、庙宇寺观、亭台楼榭、舟车桥梁等等,体现古代建筑之美。界画尽精入微,耗时费力。画家不仅需要通晓建筑知识,还需要有高超的专业技术。所以,画界画就不能像文人戏墨那样酣畅淋漓、乘兴挥写,常被文人画家视为“其术近苦”,长期以来受到人们的贬抑和轻视。然而,钟情于界画、甘于寂寞之道、终有所成者代不乏人。清代画家袁江就是其中翘楚。
袁江,生卒年不详。约活动于康熙、乾隆年间,字文涛,江苏江都(今扬州)人。以擅界画闻名,所作精湛绚丽,被推为清代“界画”第一。现存于天津博物馆的《瞻园图》卷(上图为作品局部)即是袁江界画中的代表作品。
《瞻园图》卷绢本设色,纵 51.5 厘米,横 254.5 厘米。瞻园原系明朝开国元勋徐达府邸的西圃,乾隆帝曾御题“瞻园”匾额。整幅画卷采用平展式的构图方式描绘物象。画面以一池湖水为中心,环湖有低山、树木、回廊、水榭、楼阁等。庭院内草木葱郁,柳树垂荫,奇花异卉争奇斗艳。楼屋、廊轩回环错落,分布有致。在一处挂有“一览楼”牌匾的高楼上,主人正在会见宾客。庭院中仆人洒扫、童子嬉戏,一派生气勃勃、安静祥和的生活气息。高高的院墙成为苑囿和外界的明显界限。墙垣外密集的民房,或冲出画面之外,或隐没于烟霭之中。远景的楼观、寺塔隐现于云雾之中,虚淡缥缈、扑朔迷离,给人以无限的遐想空间。卷尾画家楷书题写“袁江图”,下钤朱文印“文涛”和白文印“袁江之印”。在《瞻园图》卷中,画家注重对山石、树木外轮廓的描画以及用线的起伏变化。山石的皴法或雨点皴、或骷髅皴,皆卷曲玲珑。袁江精于晕染设色。据高其佩《指头画说》记载,高其佩的指画就曾得到袁江的秀笔妙染。
袁江生活在一个文人画盛行的时代,因而他的画并不被当时的士人所重。有清一代,没有人专门为其写过传记,画史上记载其事迹也寥寥数语。袁江曾在山西太原姓尉的富商家里作画,“凡尉姓各家,无论堂、屏、卷、册、灯笼、槅扇之类,无不应有尽有,且每种多至若干幅”(李智超《界画的发展和界画构图的研究》)。袁江初学仇英,中年得无名氏所临画稿,遂画艺大进。对于“无名氏所临画稿”的解释,目前有两种:一种是陈传席先生根据袁江、袁耀的画风所推测的,是宋、元人的工笔山水楼阁画稿;另一种是王伯敏先生认为的,乃民间画工的画稿,因为民间画工的临摹稿一般都不落款,即所谓“无名氏”。袁江的画风工整严谨,继承了传统青绿山水的画法,同时又吸收了民间绘画的精妙,使其山水画呈现出峻异幽奇的境界,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
中国传统的界画,建筑物的表现手法不同于西洋绘画的焦点透视,而是采用了等角透视——向视平线延伸的各种直线呈平行状态而不交汇于灭点,这样物象就没有了近大远小的变化。而平行的四边形相对两角为等角,故而称之为等角透视。东晋顾恺之在其《魏晋胜流画赞》中说:“台榭一定器耳,难成而易好,不待迁想妙得也。”建筑物需要按照一定的规则结构来画,丝毫不能疏忽。由于这类画用笔、构图精致细密,所以容易见好。然而,要想真正画出建筑物严谨工巧、玲珑剔透的美感,却非易事。《瞻园图》卷中,画家采用“以大观小”的鸟瞰式描绘(这是传统界画所惯用的方法)。这种居高临下的观察方法和表现方式,易于把握景物全貌,能够同时体现建筑物的正、侧、顶三面,使物象更加完整、更加立体。在对秩序规整的建筑物的刻画上,袁江十分注重用线和用色的变化。如屋顶的外廓、台榭的立柱等所画的线条要粗一些,颜色也稍微重一些;而画瓦片、窗格等用线则相对细一些,颜色也淡一些。近处的建筑物整体用线较粗,远处的建筑物整体用线较细。画面中,物象精微准确,但又没有被绳墨所拘;粗细、浓淡、主次,对比协调统一,笔画匀壮,深远通透,增强了秩序感和空间感。
袁江的《瞻园图》卷以真实的园林景色为依据,并融入自己丰富的想象。楼阁长廊、云雾缭绕,仿若仙境。名山大川、奇园异境经过画家画笔的夸张、变化,而出现异样的画境。袁江将雄伟壮阔的山色与富丽堂皇的楼阁很好地融为一体,有力地提高了界画的表现力,开一代界画之新风。
编辑: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