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皇家艺术学院这样来描述其年度大展“夏季展”——“艺术界最大的当代开放展”、“呈现各种艺术风格和媒介的独特窗口”。
我们要如何就这样一个展览做出批评?这是我所面临的困境。如何避免简单的报道?列张单子?如何解读这场展览?如何聆听这场展览?如何辨清潮流?如何阐释展览的意义?如何观看1200件艺术作品?
伦敦皇家艺术学院夏季展糅合了记忆和欲望。怀旧这个词并不时髦,但是对于另外一个时代的艺术来说,这场展览却是怀旧的。沙龙风格的展陈方式。新古典主义的内部空间。学院赋予的权威。除了那些我们所熟知的过去世界中的母题,这个展览还出现了一些新的模式、公共和缺席。
因卡·修尼巴尔(Yinka Shonibare)鞠躬示意,欢迎观众的到访。他的身后堆满了蛋糕。安·杜马斯(Ann Dumas)和尚塔尔·乔菲(Chantal Joffee)面带惨淡的笑容。成股的毛发、金属钢铁、诡异的建筑模型。杰瑞米·戴勒(Jeremy Deller)说:“缺乏诗意。”鲍勃和罗勃塔·史密斯( Bob and Roberta Smith)承认这一点,他们说:“但是你要真诗意起来,说实话,就又没多少意思了。”
到处都是标识和标语。还有很多狒狒,我觉得我看到了四五个。房间分别由皇家艺术学院的学生策划。科奈利亚·帕克(Cornelia Parker)的房间是黑白两色,对面房间里的红色圆点抓人眼球(帕克布置了这间房间)。
墙上没有一张展签,每件作品都有标号。我们都埋头看着手里标着价格的展册。8 号和 9 号作品卖出了很好的价格。我在别的地方见过 1193 号作品……我想看看,我能正确对号入座的作品会有多少件。
去他的现代主义吧。雪藏了野兽派吧。要看的多着呢,都赶紧着。给脸上涂一抹红色。沃尔夫冈·提尔曼斯(Wolfgang Tillmans)的摄影看起来像是揉红了的眼睛。提姆·肖(Tim Shaw)创作了一系列时尚版的民间艺术。艾夫·亚伯拉罕(Ivor Abraham)任由自然的形式延伸扩展,覆盖了整个的地面。
已经是 21 世纪了,但是我们还是围着艺术品打圈儿。我们观看艺术品,追逐艺术品,拥有艺术品。这里看不到最前沿的艺术。或许最前沿的艺术发生在皇家艺术学院的毕业展,但是在这个展里着实看不到。这个展里仍然有梵高和玛莉莲·梦露的身影,只不过是用大头针拼成的。我们真的翻过波普这一页了吗?
约翰·巴尔代萨里(John Baldessari)说:“要在马尔斯黑和象牙黑之间做出选择的话,我总是选择象牙黑。”我开始瞎琢磨起来,硬造些集体名词:菲奥纳·瑞伊(Fiona Rae)们的媚俗、提姆·肖们的幻想、肖像组群的面庞、画框的沉溺。
我身边一个女的问我:“我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挑选作品的?”这的确是个问题。皇家艺术学院没有给出答案。但是,是他们来决定展些什么。结果呢,展览就像是跟 1200 件艺术作品来了次闪电式约会。这的确不失为一个认识新兴艺术家地好方式。我在笔记本上记下了大概 30 个名字,以便接下来进行更深入的了解。
由埃里克·帕里(Eric Parry)策划的建筑板块关注的是构思和设计。这和艺术截然相反,艺术关注的是最终的作品。分层选拔和分层策划赋予了展览一种不好不坏的拧巴感。有人说,灵魂仅仅是困在物体之中的变形,如同唱片仅仅是音乐的载体。如果说这里的这些墙壁记录了自 250 年前至今的所有艺术作品的话,也就怨不得这里这么吵吵嚷嚷了。
在约翰·缅因(John Maine)的展厅里,有一排小蚊子。有什么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让我看到了一件可以捧在手中的雕塑作品——或许是因为我可以把它拿起来带走吧。关键问题还是可否拥有。寒碜的画布被生生逼到了极限。要有更多可能性,要呈现更多,成为雕塑。我们甚至还需要主流风格吗?我们已经超越了这一点吗?有关“当下”的艺术是否存在?这场展览和一本画册有什么区别?数码和打印给不了我们深度和表面。或许我们始终需要这些东西,或是欲求这些东西。
勾刻、滴撒、标记;在树上、内部、肖像,还有纯粹的抽象、城市风景,它们都还在,而且还正当风头。我感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些作品……或许是因为我五分钟前在走廊里瞄到了一眼,又或者原因在于它们是在重复一个过去的观念?缺些什么?几乎没有影像,没有装置,没有表演,没有文献,没有录音资料,没有虚拟。都是些可以进行买卖的作品。
一种纸上的民主。有碎片,也有废墟;有渡渡鸟,也有大卫·卡梅隆(David Cameron);有双关语;有乡村。极其西方,甚至可以说是特别英伦。我身边一个观众说:“翠西·艾敏(Tracey Emin)?我对她的作品一丁点儿兴趣都没有。”
树中间钻出一只巨大的虫子。糖、蜜蜂、高空秋千。一位上了年岁的绅士说:“我喜欢这个骑自行车的修女,我觉得这件作品很可乐。”
所有这些作品……都是亲民的。你可以喜欢或是不喜欢,多看两眼或是一扫即过,无需和自己的内心做斗争。这更多的是回到艺术感性的层面,而非理性的层面。只需数秒,这些作品就魔力尽现。最后的几间展厅是大件的作品。大地艺术作品的图片、影像、一堆清洁粉。这些作品等着美术馆来收藏。其中有詹姆斯·特瑞尔(James Turrell)的《感知思想》(Sensing Thought)。当观众想要快快地、贪婪地看尽所有作品的时候,这件作品会让观众慢下来。
我看了每件作品吗?看了,并且理解了,消化了?这个展览就是个陈列室。每件作品永远都无法和彼此构成一个整体。或许,艺术家们就喜欢这样。一个人说:“所有作品看着都像是模仿。”他或许是又看见了一只狒狒吧!
编辑:文凌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