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时艺术家吉斯伯特·康巴斯描绘1914年德国在鲁汶屠城的素描
吉斯伯特·康巴斯的平板画《恶棍!这是你的作品》
为何要描画战争?当照相机可以比带着画布和画笔的画家令人信服得多地捕捉冲突场面时,为什么还要将艺术家们送往战场?不管是今天,还是在1914年战争在比利时爆发时,绘画都一样受到人们的关注。
德国和法国艺术家们很快地发现这是一场宣传战,他们随同军队来到前线,在战士们和大群敌人开战时主动地画下素描和水彩。
比利时艺术家们涌入离散之所,许多人在伦敦避难,他们在那里聚集,开始再现国家覆亡的伤痛景象。许多英国艺术家做了志愿者,一些加入了“伦敦郡团”的军官训练营“艺术家来复枪”(Artists‘Rifles),其他的则选择了战地救护单位或红十字会。年轻的现代主义画家理查德·内文森在战地后方的临时伤亡者清理站里有着一段令他精神战栗的经历,他遇到了上百个死去或是垂死的伤兵。画家埃里克·肯宁顿(EricKennington)加入了“伦敦团”,在法国拉旺蒂(Laventie)附近的战壕里服役,那里被雪覆盖着,条件很糟糕。
英国的回应:苏格兰蚀刻版画家
和德国政府系统的反应不同,英国对战争的反应相当慢。1914年,作为外交部一部分的战争宣传局(WarPropagandaBureau)成立了,它的任务是创作宣传英国利益并有可能动员中立国——主要是美国——站到协约国这一边的文献材料。宣传局致力于手册和书籍的制作,爱德华七世时代的领袖作家们,比如拉迪亚德·吉卜林、特里维廉和威尔斯也会参加它的会议。然而直到1916年5月,第一位官方的战地艺术家穆尔海德·博恩才被任命。
作为更习惯于描画工业和建筑场景而非遥远战场的著名苏格兰蚀刻版画家,博恩有着“伦敦皮尔内奇(Piranesi)”的外号,这是因为他具有描绘大型联合建筑工地、造船厂、大教堂和码头区的能力。没有东西能令他气馁畏缩,但是在西线静止的战地上,他艰难地摸索着现代战争的面貌,因为它遥远而难以捉摸,又是在夜间进行的。
在白天,战场或是博恩能够安全地看到的部分都是空阔废弃的,只有成千上万的战士隐藏在战壕里或是远远地躲避在战线之后。到了晚上,各种行动遍布战场,但是由于太黑,无法用画笔记录。就像在他之前被送往战地的为数不多的官方摄影师一样,博恩对西线战事的巨大规模感到沮丧,“那里人影四散,空气里布满稠厚的烟霾——炮弹在该炸的时候却恰恰哑了;一张照片的所有组成元素就在那儿,它们只要被组合到一起,再凝固下来。”
博恩在困苦费力的环境下勤奋地工作,在6周的时间里,他创作了超过150幅基本已是成品的画作,其中有许多都描绘了法国乡村的大规模毁弃,尽管这些被破坏的乡野通常留不下什么能够看到的东西。
一些批评家对这些画作冷静克制的现实主义风格感到失望,他们对此很不屑。有位批评家讽刺道:“这就像拿反了望远镜,透过错误的一端去看战争。”
另一位则不乏机智地评价博恩的描画只是过于精确了,人们对他精致的木炭画和墨水画不屑一顾,因为它们“过于真实以至于不够好”。
然而博恩的作品在政府出版物中广泛地占据显著位置,他的绘画风格也在当时战场上配发的新闻纸上得到了很好的复现。他的画作被高度评价为“绘画宣传”,在英国和美国展出,数以万计的人成群结队地去观赏它们。
最重要的是,博恩的作品是真实可信的。他说过:“战争,如其所是。”相比之下,一些当时最重要的摄影师们为战场上缺少合适的、充满戏剧性的创作题材而沮丧,因而犯下了极大的罪过:他们中的一些人将一张底片和另一张叠在一起,创造出堑壕战现实的合成幻景,从而创作出他们自己想象性的作品。这些图像因为是人造的而广受批判:它们被认为业已破坏了纪实性报道的最高原则。
目击战争的比利时艺术家
就官方战地艺术作品的真实性而言,亲眼所见的经历被视为最重要的要素。这一点提升了许多比利时艺术家作品的品质,他们在战争开始的数月中亲眼目睹了他们国家受到的侵害。吉斯伯特·康巴斯是比利时的法学博士,也是一名装饰艺术领域的艺术家、教授。1914年8月25日,德国士兵在杀死了数百名鲁汶市民后焚毁了这座城市。康巴斯以高度精细的画面细节描绘了人们逃离城市的情景,画面的背景上可以看到火光。其他一些比利时艺术家则借鉴间接描述从而唤起战争冲击的画面。亨利·德·格鲁是一名比利时的象征主义画家和雕塑家,他对报纸上充斥着的对于死亡、伤残和毁灭的报道感到深深的不安;他将这些和自己的亲眼所见结合起来,创作了反映战争暴行的一系列素描、蚀刻版画和石印画。这些画作有很强的现场感,又有强烈的艺术表现力,因此一眼就能撼动人心。
第二批英国艺术家
在英国,像穆尔海德·博恩这样的美术家的广受欢迎使得英国政府更加大胆地委任了第二批艺术家。在信息部的帮助下,在艺术与博物馆公共服务领域领导当局的指引下,年轻一代的画家们被委派,他们中的许多人曾有过近期的前线经历。保罗·纳什、波西·温德姆·路易斯、威廉姆·罗伯茨、大卫·布隆伯格、史丹尼·斯宾塞这些将在接下来的数十年内形塑现代英国艺术版图的艺术家们就在其中。然而直到1916年之前,战争中出现的两幅或许是最值得纪念的英国画作都出自第一批志愿上前线的艺术家之手——埃里克·肯宁顿绘制在玻璃上的“背画”(reversepainting)《拉旺蒂的肯辛顿团》(TheKensingtonsatLaventie),以及理查·内文森描画法国机枪手的大胆的现代派油画《机枪》(LaMitrailleuse)。当《机枪》在1916年初首次展出时,服务人员必须被安排在一旁,保持观众从画作前排队经过的队列。没过多久,内文森就成了英国艺术界的标新立异之人。他达到了一名战地艺术家的基本标准:不屈不挠、危险激进、鼓舞人心,并且有能力通过并不复杂的具象形式表现出战争可怕的虚无主义,这种形式将现实主义与几何风格的现代主义有机融合。最重要的,还是他那无可置疑的权威——拥有委任状的知名画家。
编辑:文凌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