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高:被社会“自杀”的人
0条评论 2014-09-28 11:02:36 来源:收藏家微信 作者:[法]安托南·阿尔托 lightwhite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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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画像

你们可以说,你们想要的全部,是关于梵高的精神健康,当他在世的时候,他只是煎煮了他的一只手,此外不过是割下了他的左耳,在这样一个世界里,他们每天都吃着用绿色的酱汁烹饪的阴道,或一个从母亲的性器中出来的时候,被拉扯,被鞭打至狂怒的新生婴儿的生殖器。
 
这不是一个意象,而是一个在全世界每天大量地重复并培养的事实。
 
所以,这一论断虽看似疯狂,但今日的生活继续着它古老的氛围:淫乱,混乱,无序,癫狂,痴呆,长期的精神错乱,资产阶级的惰性,精神的异常(因为变得反常的不是人,而是世界),蓄意欺诈和彻底虚伪,对一切表现出良好教养的事物的卑劣鄙视,宣称整个秩序都建立在一种原始不公的完满之上,简言之,有组织的犯罪。
 
世道污秽,因为病态的良知如今极感兴趣的,是如何不克服自身的病态。
 
所以,一个病态的社会发明了精神病学,以抵制某些幻想家的调查,他们的占卜能力让它不安。
 
热拉尔·德·内瓦尔(Gérard de Nerval)没有疯,但他被指控为疯子,为了让他即将做出的某些重要的揭露变得不可信,除了遭受如此的指控,他的脑袋还被人击打,在一个夜晚,从肉体上被人击打,为了让他忘掉他即将揭露的可怕的事实,而这些事实,经过这样的击打,在他的体内,被推回到了超自然的层面;因为整个社会都秘密地团结起来反对他的良知,在那一刻,整个社会强大得足以让他遗忘现实。
 
不,梵高没有疯,但他的画是是野火,原子弹,其视角,相比于当时流行的其他一切绘画,将能够颠覆第二帝国资产阶级幼稚的一致性,还有梯也尔(Thiers)、甘必大(Gambetta)、菲利·福尔(Felix Faure)的唯命是从者,拿破仑三世的惟命是从者。
 
因为梵高的画并不攻击教养和道德的某种一致性,而是体制本身的一致性。当梵高驻留在地球上后,甚至大自然及其气候,潮汐,赤道的风暴,都无法维持相同的引力。
 
在社会的层面上,体制更有理由崩解,而医学,它如同一句腐烂的、无用的死尸,更有理由宣称梵高发疯。
 
面对梵高的清醒,一向活跃的精神病学无非变成了一窝的暴徒,它如此地执迷和困扰,以至于只能用一种荒谬的术语来掩盖最可怕的焦虑,以及配得上其曲扭的心灵之产物的人性的窒息。
 
诚然,没有哪个精神病专家不是臭名昭著的色情狂。
 
我不相信,精神病专家根深蒂固的色情狂法则还会有一个例外。
 
记得几年前,有个人一听到我指责他的整个职业中充满了低级的恶棍和专利的奸商,便要反抗。
 
至于我,阿尔托先生,他说,我可不是一个色情狂。我要你向我举一个例子来证明你的指控。
 
我要做的全部,L医生......就是把你指为证据。
 
你的罪名就烙在你的脸上,你个肮脏的混蛋。
 
你们看到了那个人的嘴脸,他把性猎物塞到舌头下,又把它像一颗杏仁一样翻过来,可以说,把它鄙弃了。
 
这就叫中饱私囊,未雨绸缪。
 
性交的时候,你若不能以你熟知的方式,从声门中发出轻笑,从咽喉、食道、尿道和肛门中同时发出咯咯的响声,你就不能说你满足了。
 
通过内部器官的震颤,你已经坠入一种性欲的冲动,那就是你污秽淫乱的肉身化证据。
 
你年复一年地培养着它,并且,你开始越来越多地以社会的方式说,没有什么反对它的律法,但它落到了另一个律法之下,在那里,整个受伤的意识忍受着折磨,因为你相信自己的行事之道,并遏制了它的呼吸。
 
你把活跃的意识称为精神的错乱,另一方面,你又用卑贱的性欲扼杀了它。
 
这恰恰是可怜的梵高显得纯洁的地方。
 
他比六翼天使或处女还要纯洁,因为六翼天使和处女,从一开始,就是挑逗并滋养罪恶的巨大机器的人。
 
此外,L医生,你或许属于邪恶的六翼天使的行列,但看在上帝的份上,离人远点吧。
 
梵高的身体,从罪恶当中免除了,同样免除了的,还有罪恶唯一地滋养的疯狂。
 
我不相信天主教的罪,但我相信情欲的罪,碰巧,世上的一切天才,收容所里真正的疯子,都躲避着它;否则,他们就可能不是(真正的)疯子。
 
但什么是真正的疯子?
 
他是一个宁愿在疯狂一词的社会意义上发疯,而不愿丧失人性荣耀的某种更高理念的人。
 
这就是社会如何扼杀那些它试图摆脱,或想要躲避的人的,并把他们放在收容所里,因为他们拒绝与一滩高贵的泔水同流。
 
因为一个疯子是社会不希望听到,但又想要阻止他说出某些无法忍受的真相的人。
 
在那样的情形下,禁闭不是唯一的武器,对人的协调装配总有其他的办法来瓦解它试图打破的那些人的意志。
 
除了乡野巫师的微不足道的巫术,还有一切警觉的意识定期地参与其中的全部不祥之人的诡计。
 
所以,在一场战争,一次革命,一个正在孵化的社会剧变期间,集体的良知遭到质问并且,它自我质问,颁布其自身的判决。
 
也有可能,在某些突出的个体情形下,它被唤醒并超越了自身。
 
所以,有一种投向波德莱尔、爱伦·坡、内瓦尔、尼采、克尔凯郭尔、荷尔德林和柯勒律治的集体魔咒。
 
也有一种投向梵高的魔咒。
 
它可以在白天发生,但更多地,它一般发生在夜晚。
 
这便是古怪的力量如何被唤醒并运向星光闪闪的穹顶的,那黑暗的穹顶首先由人性的呼吸和绝大多数人邪恶心灵的恶毒挑衅构成。
 
这便是不得不在这块土地上斗争的极少数善良而清澈的意志如何看待他们自己的,在白天和黑夜的某些时辰,在真实的、正在觉醒的梦魇的剧痛中,周围是恐怖的吸力,是一种即将显露无遗的市民魔术的恐怖的触手一般的压迫。
 
面对着这滩协调一致的泔水——它一方面玩弄着性,另一方面又把大量的其他的心理仪式作为一个基础或支点——在夜晚头带连着十二支蜡烛的帽子四处游荡,描绘自然的风光,也没有什么精神的错乱;梵高还能怎样照明呢,正如我们的朋友,演员罗杰·布林(Roger Blin)某天正确地指出的?
 
至于那只被煎煮的手,它是纯粹的英雄主义;
 
至于那只被割下的耳朵,它是完全的合理,
 
而我重复,
 
一个为了将其邪恶的意志带向自身的终结,
 
而日以继夜并且越来越多地吃食那不可吃食者的世界,
 
在这一刻别无所为,
 
除了闭嘴。
 
附言
 
梵高并不死于一种真正的精神错乱的境况,而是他的身体已经成为了一个问题的领域,这个问题是人类的罪恶精神从一开始就担负着的,血肉之于精神的优越性,或身体之于血肉的优越性,或心灵之于一者或另一者的优越性。
 
在这狂乱的迷思中,何处是人类自我的空间?
 
梵高一生都在寻找他的自我,并且是带着一种古怪的能量和决心。
 
他不是在一阵突发的疯狂,一种无法成功的恐惧中,自杀的;相反,当社会的集体良知因为他从社会当中摆脱而惩罚他,并让他自杀的时候,他刚好已经成功并且发现了他是什么,以及他是谁。
 
它在梵高的身上发生,正如它通常发生的那样,在一次狂欢,一次弥撒,一次赦免,或其他的任何供奉仪式期间,着魔,魔化或酝酿。
 
因此,它把自己引入他的身体,
 
这个
 
被赦免
 
被圣化
 
被供奉
 
并且拥有恶魔的社会
 
抹除了他刚刚获得的超自然的意识,
 
如同他内心之树的纤维上一股黑色乌鸦的洪流,
 
在最终的浮涨中淹没了他,
 
并且,占夺他的位置,
 
杀死了他。
 
因为现代人的解剖学逻辑从来都不能像一个着魔之人那样生活或思考生活。
 
被社会自杀的人
 
长久以来,纯粹的线性绘画让我抓狂,直到我遇见了梵高,他画的既不是线条,也不是形状,而是大自然当中惰性的事物,仿佛它们正在抽搐一样。
 
而惰性。
 
在那种每个人都有所暗示,并且从不像整个世界和今日的生活干预其阐释的时候那般模糊的惰性力量的可怕的击打下。
 
如今,带着一根棍棒,一根真正的棍棒,梵高从不停止对自然及对象的一切形式的击打。
 
经过梵高指甲的梳理,风景露出了它们敌意的血肉,它们失去内脏的漫游的咆哮,所以,另一方面,没有人知道变形的过程中有着怎样古怪的力量。
 
一次梵高的画展总是一个历史的事件,不是被画之物的历史,而是纯粹历史学的历史上的事件。
 
因为没有饥荒,没有瘟疫,没有火山喷发,没有地震,没有战争,来阻止空气的孢子拧动事物的死亡传闻和神经质命运的狰狞面孔的脖子,如同一幅梵高的绘画——它被带出来置于阳光下,又被直接地放回到视觉,倾听,触感,和气味当中,回到一个展厅的墙上——最终再次进入当下的现实,被重新引入循环。
 
对不幸画家的一切伟大的细查没有在橘园美术馆最新的梵高展览上亮相。但在那些展览中,有大量回旋的展厅星星点点地装饰着一簇簇深红的植物,一条条在紫杉掩映下的小道,围着纯金的麦堆旋转的紫色太阳,《唐吉老伯》(Le Père Tranquille),还有梵高的自画像,为了召回对象、人、材料和元素的一种怎样贫乏的简单性,梵高提取了这些橘黄的色调,这些花火,这些大气的显现,简言之,一场永恒的风暴变幻的“伟大作品”。

编辑:孙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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