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叙事性是绘画创作中的重要元素。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家在教堂墙壁上讲述着耶稣基督和圣徒的一生,米开朗基罗将圣经故事在西斯廷教堂的天顶上铺展开来。近百年来,迭戈·里维拉的绘画歌颂了墨西哥人民的奋斗史,同时期的美国画家托马斯·哈特·本顿创作出了经济大萧条时期美国中西部各类人物的形象。
随着现代主义在世界范围内的兴起,艺术家讲故事的本能冲动似乎逐渐消失了:那被视为一种陈旧的、落后于时代潮流的、令人尴尬的空论而被人们摒弃。
近年来,艺术作品的“叙事性”重新浮出水面。这些具有叙事性的艺术作品时常以视频形式呈现,但装置艺术却更能引起观众的情感共鸣。相较导演和作家而言,装置艺术家面临的挑战在于,他们需要在众多媒介中挑选出最有表现力的部分来完成作品。这些媒介包括:视频、声音、现成品、摄影,以及绘画、雕塑等。与传统艺术形式相比,观众对于装置艺术的预期更多。制作装置艺术对于艺术家来说,可以是一趟令人振奋的旅程,也可以是一次令人沮丧的操练。
潜入昏暗的地下室
“如果我有能力的话,我可能会是作家。”常居于多伦多的艺术家艾里斯·霍伊斯勒说道,“有人将我的作品定义为三维立体版的虚构小说。”霍伊斯勒的装置作品以她创作出的人物为中心,将导游/档案保管员(通常是由她本人担当)的解说介绍作为线索,引领观众进入她所构建的世界。
霍伊斯勒的装置作品中有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项目叫“他给她取名为琥珀”。故事发生在19世纪的一栋叫做“格兰奇”的宅院里,整个作品嵌入了多伦多的安大略艺术博物馆中。参观者被“格兰奇”管家的日记引领,日记中记录了一位爱尔兰女仆行踪诡秘地将一些宅院内的物品埋藏起来,包括一件长椎体蜡块、一团黏土和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蜂蜡。
观众可以走入“格兰奇”宅院的故事中
“潜入‘格兰奇’大宅昏暗的地下室,可以看到一项考古发掘工作正在全速进行。亮眼的黄色胶纸、‘危险’告示牌以及三箱装满泥土和碎石的长形货柜被渐次发现。”策展人伊丽莎白·阿姆斯壮写道。
霍伊斯勒创造的人物角色多数是被社会边缘化的人士,苟延残喘生存于边角地带,不受重视。“历史总是由幸存者和赢家来书写的。”她说道,“我总是在思索,那些无法站出来讲述自己故事的人有机会表达的话,会诉说些什么。”小说家总会声称他们笔下的主人公有时会跳出来支配作家的笔头,而霍伊斯勒说她的创作过程也有类似的体验。“我会针对这类人物展开调查。随着研究的深入,这些角色变得更加鲜活。于是我能够刻画出他们逼真的形象,而他们也同时与我互动,告诉我希望通过我传递出去的信息。”
有时艺术家会为了还原真实情境,在创作时将自己推向极端。例如,由于霍伊斯勒的“琥珀”作品中的爱尔兰女仆被诊断为具有癔病性失明症状,艺术家于是蒙住双眼扮演盲女,创作了部分相关的装置物品。
众人皆可参与历史
霍伊斯勒的作品通过隐含线索向观众展示了历史的另类角度。另有一些艺术家认为他们本身肩负着纠正历史的重任。在好莱坞式的刻板印象中,农场主与黑奴总是互依共存、欢乐友爱的形象,而电影《为奴十二年》则与其相悖,真实地反映了黑奴的苦难。
早在这部电影之前,卡拉·沃克(Kara Walker)的视频和装置艺术《剪纸剪影》已将视角交汇于南北战争前南方地区的暴力和野蛮。美国土著印第安人艺术家贾米森·查尔斯·班克斯(Jamison Charles Banks)正全身心投入于一项可以证明“路易斯安那购地案”与“切罗基人的最终流放”有关的计划中,用他的原话来说便是“通过棒球运动,重拾印第安人的身份认同”。他认为他负有讲述先贤的史实故事的重任,将祖先的故事世世代代传承下去。
卡拉·沃克的艺术创作将视角交汇于南北战争前南方地区的暴力和野蛮
艺术家艾莉森·史密斯(Allison Smith)关注历史和政治议题。她成长于美国弗吉尼亚州,她自小便时常参观南北战争时期的历史展览和遗址建筑。她公开反对“不断重复的白种人和男性形象”。她的装置作品混合了手工艺品、行为表演等。针对人们在课堂和书本中打包接收到的“知识”发出疑问:美国殖民地时期的叛军究竟是革命者还是恐怖主义者?如何分辨手工艺品和艺术品的差异?其中手工艺品为何传统上总是被认为由女性制造,而艺术肖像画则多数由男性绘制?
“历史是我们所有人都能参与的进程。”史密斯说,“如果我们不插足其中,就会由其他人来决定历史最终被记录和记住的方式。所以,我着眼于那些不被主流所关心的事件和人物故事,提出疑问并让公众参与其中,畅所欲言。”
编辑:陈荷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