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专访】刘韡:一个形式独裁者的野心
0条评论 2015-03-31 13:39:08 来源:99艺术网 作者:赵成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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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韡
 
刘韡,1996年中国美术学院毕业后回到北京,进入《北京青年报》做报纸美编。1999年参加“后感性”大展,2004年正式辞职成为“职业艺术家”,2005年举办第一个个展并参加第51届威尼斯双年展,2011年在上海民生美术馆举办“三部曲:刘韡个展”,2012年长征空间为他举办“刘韡个展”,同年与伦敦白立方合作了《Inside the White Cube》展览,2014年初又在伦敦白立方举办《密度(Density)》个展。目前刘韡迄今最大个展《颜色》正在北京UCCA展出。
 
99艺术网:您第一次公开亮相是在1999年芍药居举办的“后感性”展览上吗?
 
刘韡:其实更早,大概早一两个月,但怎么说?更早的应该是1998年在快到宋庄那儿的一个大学里,参加了一个群展,那是第一次,什么年轻人都有,作品类型都差不多,都是很当代的装置,只是不像“后感性”那么明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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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刘韡参加“后感性”展览
 
99艺术网:在此之前您是什么创作状态? 
 
刘韡:1998、1999年之前基本上也画画,那时候大家都在聊怎么进行创作,当时中国艺术界正好有小变动,大家在一起就讨论85新潮时期的艺术,觉得不能依靠上一代的系统来解决问题,因为85新潮玩前卫艺术的一代绝对比我们强大,但他们经历的时代潮流是理想主义的,或者政治的、符号化,作品太想说明问题。大家都在聊用什么方式做作品,都在做准备。
 
99艺术网:一直到2004年您辞去工作成为一个所谓的“职业艺术家”,这几年里您在做什么?
   
刘韡:那段时间没有画画,就是做影像、装置、照片。1999——2004这几年里展览很少,有展览就做一个。
 
99艺术网:2005年您有了第一个个展,也参加了第51届威尼斯双年展,乌利希克也开始收藏你的作品。这种局面有预想到吗? 
 
刘韡:野心是一直存在的。可以说是野心,也可以说是理想,我们不能回避所有的问题,还是有责任的。
 
99艺术网:这些突然涌来的事情对您有什么影响?
 
刘韡:2004年我开始开始调整自己的想法,想清楚了很多问题,整个思考、创作的方式变了。之前一直在跟策展人聊,作品也是根据策展人、根据场地进行创作。但是过分地跟策展人靠近和过分地靠近商业是没有任何区别的,你还是没有建立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而这种方式本身就是艺术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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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韡工作室一角
 
99艺术网:您现在怎样看创作与策展、批评的关系?
 
刘韡:我觉得艺术创作、艺术批评和策展是分开的三个工作,但它们互为源泉。有时候我跟策展人谈展览,大家普遍觉得展览很难做,也没有动力。我问年轻的策展人为什么?他说找不到合适的艺术家,同时自己的想法还不够清晰,特别年轻的策展人还是有一点理想的。这也是我对策展的看法,策展思路如果不是引领艺术的方向,起码是互相诱导,另外策展人还是有一半的研究工作,但是艺术家不一样,艺术家是很个人的工作,年轻策展人和年轻艺术家之间的这种相互关系非常好。艺术批评怎么说呢?也是理论的一个创作,我不希望是互为解释,互为解释是一个集团了,像商业运作的方式。
 
99艺术网:您不做具体的方案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吗?
    
刘韡:差不多,那样做方案是没有意思的。其实说不做具体的方案,还是有方案的,否则没有起点。
    
99艺术网:差别在哪里?
    
刘韡:对观念有一个反思——不是对观念艺术,而是观念,就是你的观念如何内含在作品里面。之前我们太强调去体现这个“观念”,但最大的问题是我们如果把视觉去掉,观念是不成立的,不是说有没有观念,而是这种讨论、创作方式是有问题的——视觉和观念怎么区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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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刘韡迄今最大个展《颜色》在UCCA展出
    
99艺术网:这是您在2015年的《颜色》个展中强调是形式主义者、视觉艺术家的原因吗?
    
刘韡:这是一个原因,就是别跟我谈思想,也别跟我谈观念,对一个视觉艺术家来说那就是浪费时间。我是做艺术的,你是做媒体的,他是做生意的,我们都不做自己的事儿,都在谈所谓的“思想”,多可怕,好像我们有利可图,这跟为了“钱”是一样的道理。我并不是反对观念,但是我们必须坦白和诚实地面对这个问题,必须对自己所做的一切负责任,不能光从它身上得到东西,还必须得付出东西,而且要承担你所付出的一切。我就这么做,好或不好,不是你们说了就会改变。我说我是视觉艺术家就是针对这个问题说的,我们都在逃避这个问题,怕别人说你没有“思想”,说你没有“观念”,我没有“思想”怎么了?我没有“观念”怎么了?这个对我来说不重要,我有我的方式让别人感觉到我的存在,感觉到我的作品的存在,至于这个方式是什么一点儿也不重要。
    
99艺术网:这只是一种矫正的说法,在实际工作中,你怎么做?
    
刘韡:如果我的工作在现实中是有意义的,那就是如何和现实发生关系,这种关系不一定是特别内在的、深刻的联系,就如同我把手搭在一面墙上。不一定深刻的关系就是好的,有时候只是把手搭在墙上,这种关系自己就会说话,它比我说出来更有力量。

99艺术网:这样说我想起有《圣经》中的一个寓言。摩西在律法上说对犯奸淫罪的妇人要用石头打死,有一天文士和法利赛人真的带着一个这样的妇人来到耶稣面前,说我们该怎么办?耶稣弯着腰用指头在地上画字。 众人不停地问怎么办,耶稣说:你们中间谁是没有罪的,谁就可以先拿石头打她,然后就继续画字。人们想一想,一个一个转身离开了,最后只剩下那个妇人。耶稣说,去吧,从此不要再犯罪了。这个弯腰在地上画字的动作被后人比附为写诗,这个动作的形式本身就凝结着意志和回应,它可能解决得了问题,也可能解决不了,但有比这个更重要的。
 
刘韡:我们不能被“观念”绑架。可是我们怎么可能没有观念,我们不是赤裸裸来到这儿谈话的。我所说的“视觉”是带有观念的,它是通过我的知识和经验判断得出的结果,好看与否不是唯一的标准,况且好看与不好看这个标准也是通过知识和经验判断建立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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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CCA“颜色”个展作品《谜中谜》
 
99艺术网:在UCCA的展览讨论会上,我感觉您对高士明、皮力老师的发言大多是赞同的,但却一直没表态。
 
刘韡:大部分是我意识到但我不会说出来的,我认为他们敏感的正是这个地方,说出了我不会说的东西。
 
99艺术网:观众对作品的态度,是不是你创作中的一个重要部分,不是他们的理解,而是面对作品的态度?    
 
刘韡:这是我感兴趣、也是我一直思考的问题,如何介入到现实当中,如何和现实发生关系,我觉得是一个核心问题。首先要告诉观众的就是不要被一切带色彩的东西所束缚,任何的东西都需要重新评估,它为什么以这种方式存在?一切事物的形成——制度、习惯、生活、语言方式——都是有其原因的,都是很意识形态的,至于你怎么去理解,所谓内容是什么,那是形式主义的,但首先面对艺术的态度是自由的,自由在于没有终点也没有起点。
 
99艺术网:自由的难度,你还是开放给了大家。
 
刘韡:这是肯定的,必须撬这块大砖。    
 
99艺术网:“颜色”这个词表层看指向视觉,在你的创作中,还意味着什么样的知识与经验判断?
 
刘韡:《颜色》是我的一件录像装置,当时在香港展览的时候,“颜色”二字有阶级的意思,那个展览是高士明做的关于印度与亚洲文化的“西天中土”项目,当时我在印度拍了城乡接合部的录像,作品是回来之后做的。印度有一个“阶级”的概念,你看他们的城市格局,摩天大厦周围全是贫民区,而我们的城市贫民区一定是从市中心向外挤的,中国人过分强调平等,不需要民主和自由,印度人认为平等就是等级观念的平等,由于它的制度观念,没法整体地迁动所有的东西。
 
99艺术网:作为展览题目是怎么来的?
 
刘韡:尽管有以《颜色》命名的作品,但作为展览题目并不是事先拟定的,而是很晚才确定下来,我和高士明、皮力、田霏宇商量了一堆题目,从来没有确定过用哪个。但我个人觉得还是直接一点更好,《颜色》一是为了强调我的视觉性,另一方面“颜色”也是判断所有事物和呈现事物的方式,当你不去触摸它的时候,所有的东西只有颜色,会用来区分所有不同的观点和阶层。
 
99艺术网:周边的架上绘画跟整个展览是什么关系?
 
刘韡:这里面跟“颜色”是最没关系的就是绘画作品,绘画出现在展览里是要降低展览的强度,让展览软弱下来,谨慎一点、轻一点,不能那么粗暴地、一分为二地对待所有的事情,直接“天翻地覆”是有问题的。大画是为了降低纯度,小画是相当于调节器,像色表一样,需要形式感很强的,也需要很生活化的,而调适、对比的双方本身就是永远在斗争的两者。
 
99艺术网:作品《转变》的大屏幕把展厅划割出两个区域,一边是可以自由穿行的帆布《迷中迷》,一边是用几个大铁栏杆围起来的《迷局》、《看!书》等等。而《转变》的颜色又投射在《迷中迷》镜子里、围栏上,包括《受难》的铁皮上。
 
刘韡:“颜色”本身指的就是这个,我们如何来辨别这个社会,如何来区分各种事物,甚至可以说区隔的栏杆也是一种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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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上海民生美术馆“三部曲:刘韡个展”
 
99艺术网:高士明老师说你的创作“就地装配”,下一次展览作品的装配、布局会不同吗?
 
刘韡:从2011年民生美术馆的个展(《三部曲:刘韡个展》)开始,我已经开始设定,越来越把每一次展览作为一个事件进行,我的时间性存在着两个方面,一个是在每一个展览的时间性,一个是作品语言发生的时间性。我希望每个展览之间的关系是不可重复的,而是把积聚的能量传递到下一个展览,就呈现一次。看不见,没有关系,不一定要留下来变成纪念碑式的东西,只需要把能量传递下去就行了,像是一个暗流的传递。
    
99艺术网:没有一个纪念碑式的东西,对收藏有影响吗?
 
刘韡:我认为如果收藏家一定恋物,那没有办法收藏,但是收藏有各种方式,收藏也是要创造力的。如果真把物品堆积满了,我经常会想美术馆与机构这么多年,把东西放哪儿了?别说古典艺术,从杜尚到现在无数的现代和当代作品,如何安置它?没法安置,东西太多了,有可能他们扔掉你都不知道。
 
99艺术网:您有一个观点说创作作品需要一个跳跃,“永远不是解决一个问题……做它的理由是因为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就像有一个断裂,作品需要一个跳跃”。
 
刘韡:我做作品的时候起码有说不清楚的东西我才会做,说得太清楚,就没有必要去做。其实也是一个诗性的产生,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我个人觉得作品还是要有诗性的。
 
99艺术网:跳跃就是诗性,像克尔凯郭尔说信仰需要一个或此或彼的跳跃,或者兰波说的“一切或全无”,高士明老师谈你的时候也用了“硬朗的诗意”这个表述。
 
刘韡:跳跃是为了诗性的存在,也是能量的生产,我很在乎作品的能量,这个能量的生产是断裂地生产,对于我来说一切稳定的东西都不可能产生能量。谈形而上也是很重要的一个方面,我其实也不太理解,但是我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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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刘韡”长征个展中的新作,至今尚未命名
 
99艺术网:您平时交流对话的对象有哪些?
 
刘韡:主要是艺术家,同年代的人多一些,从“后感性”开始,孙原、朱煜、王卫、石青、邱志杰、杨福东他们,还有徐震、储云、刘窗很多人。 
    
99艺术网:您跟白立方画廊是怎样建立合作的?
    
刘韡:最早是2012年,他们找我在伦敦白立方做《Inside the White Cube》的展览,当时他们是为感兴趣的艺术家先做一个展览看看,未来有可能进行合作。2013年就决定了开始合作,2014年年初在伦敦又做了《密度(Density)》个展。
    
99艺术网:跟白立方的合作,你觉得对自己哪些方面有影响?
    
刘韡:我们知道白立方是从它九十年代开始推出新的年轻艺术家开始,1997年之后大家知道它是一个很大的画廊。对于我来说,随着了解,白立方变成一个超级大画廊,跟商业推广和其他运作都有关系,他们推出的很多年轻艺术家都变成了非常大的大腕,你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是他们蛮成功的,就是一个成功的形象,而不是一个特别具体的东西。
 
在这种合作中,他们面向的是国际性的群体,你直接面对的对象会更真实,因为国内很多东西对我来说都是虚假的,比如做一个展览大家都看着高兴,没有把它扔到全球范围内和历史的进程中来考察好或坏,仅仅放在北京、上海或中国的范围内是远远不够的。   

编辑:赵成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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