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塞佩·德·里贝拉 圣塞巴斯蒂安 1636
鲁本斯 劫夺欧罗巴 1628-1629
圭多雷尼 圣塞巴斯蒂安 1617-1619
展示在克拉克艺术学院的28幅作品——由提香、丁托列托、鲁本斯、委拉斯凯兹等晚期文艺复兴或巴洛克时代的明星创作——也许会让现代人感到面红耳赤,那么,当时西班牙黄金时代严谨而虔敬的社会精英,对之有何体会,就不难想象了。对于他们来说,这些性感的图像是一个道德的雷区。
正在美国克拉克艺术学院举行的“异彩,神话与视野:来自普拉多博物馆的裸体绘画”(Splendor, Myth and Vision: Nudes From the Prado)是一场相当重要但又稍显咸湿的展览。展览提出一个问题:看一场艺术展览,是否可以既带着历史的客观性,又带着感性的心境。
在现代艺术博物馆性冷淡风格的白色空间里,一幅幅大型尺度的画框里,描绘着女神和仙女、女英雄和弱女子,饱满的乳房和丰满的大腿充斥于画面之中。在展览的最后部分,也有几位男士的画像,不过,仅占展览很小的篇幅。
站在展厅里,我们可以欣赏艺术大师对于人物形象的处理,对于角度和光线的估量,念及当时绘画风格的发展变化,以及所处时代的社会政治背景。
回到16世纪和17世纪,欧洲最伟大的艺术巨匠将自己的画作送往马德里,人们也会以稍微不那么高尚的角度来看待图像中这些鲜活的肉体。艺术家知道这一点,委托画作的君王知道这一点,甚至连天主教会也对此颇为了解,并且对此不太高兴。
而今,展示在克拉克艺术学院的28幅作品——由提香、丁托列托、鲁本斯、委拉斯凯兹等晚期文艺复兴或巴洛克时代的明星创作——也许会让现代人感到面红耳赤,那么,当时西班牙黄金时代严谨而虔敬的社会精英,对之有何体会,就不难想象了。对于他们来说,这些性感的图像是一个道德的雷区。
在展览开始阶段,我们看到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时期两位国王忧郁的肖像。提香笔下威风凛凛的腓力二世半侧身像,以及他的孙子腓力四世,委拉斯凯兹为其描绘了标志性的八字胡须。两位均为坚定而狂热的天主教徒,宗教审判所的支持者,对于神话和寓言画依然有着各自独特的趣味。
在这两幅肖像画之间,是女神福尔图娜的肖像,这幅作品是向弗兰德斯画家鲁本斯的委托,也可能是其工作室的作品。
画面描绘了一位裸体女神伫立于怒海滔天之中,她的一只脚站在水晶球上,手中的遮羞布被狂风吹起,露出肉感的身体,而她的头发却依然自然地下垂,丝毫未受到风的影响。
在16世纪至17世纪早期,西班牙统治着弗兰德斯地区以及而今意大利的大部分区域,这两位国王都喜爱委托外国大师作画,以装点马德里和埃斯科里亚尔的宫殿。
腓力四世委托鲁本斯创作了数十幅神话主题作品,其中包括《希波达弥亚的劫夺》(The Rape of Hippodamia)。这幅画面来源于奥维德的《变形记》,讲述了在皮瑞苏斯的婚宴上,两拨人马抢夺新娘的故事,体现了男人的兽性和理性之争。鲁本斯将这幅场景以类似于浅浮雕的效果表现出来,呈现了一群男子以极其戏剧化乃至杂耍般的姿态抢夺一位酥胸裸露的女子。
然而,那些最性感的图画,都留在了国王的私人房间。在本次展览中,提香的作品《维纳斯和风琴师及丘比特》(Venus With an Organist and Cupid)创作于1550年至1555年。维纳斯侧身斜躺在红色丝绒上,提香以惊人的流畅笔法,描绘出丝绒上紫色的纹样。男孩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她扭头看着儿子,在另一个方向,管风琴师赤裸裸地凝视着她的身体。
爱神有一副平静的面孔,她的腹部微微有一些赘肉,整幅画面尤为吸引人。事实上,提香在整个创作生涯中曾经为不同客户创作过多件相似作品,丘比特有时候会换成小狗,管风琴师有时候会换成鲁特琴师。有一些学者认为这样的画面反映了一种柏拉图主义的感情,音乐和裸体,象征了对于美与和谐的感受。
当腓力四世继承王位之后,他将这幅作品搬到阿尔卡萨宫一个特别的房间,称为“提香之间”。
作为一个狂热的提香崇拜者,鲁本斯自然也曾经获准拜访过提香之间。他临摹了提香为腓力二世所作的《劫掠欧罗巴》(Rape of Europa)。在奥维德的《变形记》中,朱庇特爱上了欧罗巴公主,他变成一头白色公牛接近她。当欧罗巴和伙伴在海滩上玩耍时,朱庇特吸引她走远,并将其带到克里特岛。骑着海豚的丘比特反映了急不可耐的爱火,而在空中手持弓箭的一对丘比特预示着引诱成功。
收藏这些画作的房间被称为“保管室”(salas reservadas),这些私人房间仅向热爱艺术的国王及其他贵族开放——女士则被排除在外,它们为观赏者提供了与绘画私处的机会,与此同时,也是对于教会不满之声的一种回避。
当时的时代,依然处于反宗教改革的高潮阶段。1563年,在特伦特会议的最后阶段,教会勾勒出天主教社会中艺术的作用,并明确表示“身体不应以激发欲望的美描绘或装点”。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本次展览中一些作品显得尤为触目。例如皇家收藏的一幅多梅尼克·丁托列托(Domenico Tintoretto)——他是比较著名的威尼斯画家丁托列托的儿子——的作品。画面中的女子袒露着灰白色的乳房。
直至18世纪,更加保守的波旁王朝继承了西班牙的王位,这些私人房间被更加严密地看管了起来。直至1830年,这些作品进入普拉多博物馆,也成为博物馆最重要的一系列收藏。
“异彩,神话与视野:来自普拉多博物馆的裸体绘画”中,所有参展的28幅作品中有24幅都是首次登陆美国。本次展览是普拉多博物馆和克拉克艺术学院的第二次合作,2010年,普拉多博物馆举办“雷诺阿的激情”大展时,克拉克艺术学院曾经出借了馆藏的31幅雷诺阿作品,当时那场展览也成为了西班牙博物馆历史上最受欢迎的展览之一。从这场展览中,世人也可以一觑西班牙王室艺术赞助的复杂历史。
17世纪初一系列圣塞巴斯蒂安的肖像画,展现了男性身体同样可以很性感,即便是在宗教背景之下。
胡塞佩·德·里贝拉(Jusepe de Ribera)在1636年描绘了被4支弓箭射穿的瘦削而结实的圣塞巴斯蒂安。圭多雷尼(Guido Reni)的圣塞巴斯蒂安沐浴在更加戏剧化的明暗对比之中。他只在腹部插着一根箭,面孔扭向天空,仿佛在做形而上的思索。纽约时报撰稿人杰森·法拉格(Jason Farago)提到另一幅同系列的作品,指出这件作品可能原本暴露出更多身体,但是因为种种原因,画家最终在其腰间增加了一块遮羞布。
“看到这幅画的一刹那,我整个存在被一种异教式的狂喜所震撼。”三岛由纪夫在他1949年的《假面的告白》中叙述了小说中的“我”13岁第一次在父亲的画册上看到这幅作品的震撼,“我的血液在沸腾,我的器官在浮现出怒色。巨大的、行将胀裂的我的这一部分,前所未有地激烈地等待着我的使用,责怪我的无知,在愤怒地喘息。我的手不知不觉地开始了不能告诉任何人的动作。我感到有一种既阴暗又辉煌的东西,从我的内部迅猛地攻了上来。就在这一瞬间,这种东西伴随着一阵令人晕眩的酩酊醉意迸发了出来……”
编辑: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