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4月,星光大道的“国家地理经典影像盛宴”大获成功,门票不低却人千人万;
今年7月,浙江美术馆华丽复出,拆除藩篱,真正和西湖融为一体;
三天之后,富春江畔的公望美术馆就要开馆了,杭州城里又多了一处新的文化地标。
……
在杭州,艺术展早已不是美术馆的专属,已经渐渐纳入到普罗大众的日常生活或消费行为之中。它有一张平易近人的脸,可能发生在画廊里,在商场里,甚至一片废墟之上。
与北上广深这些一线城市相比,我们不缺美的感知力,也不缺艺术购买力,而是需要更多的世界级稀有原作和文化IP,来打开这座城市的眼界。
1 公立美术馆:缺乏美术馆群效应?
“‘煌煌大观——敦煌艺术展’的成功是不可复制的。70天中,超过35万人次参观了敦煌展。这个浙江观展纪录,至今没有被超越。”
回忆起两年前万人空巷的轰动场景,浙江美术馆副馆长余良峰说这一切都是天时地利人和。“‘敦煌’这个巨大的IP,在任何时候都是一个值得做成展览的展览。”
从3岁到80岁,形形色色的寻常参观者,跟着敦煌研究院讲解员穿梭在各个神秘的洞窟之间。每个人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所需的东西:技巧、历史、寄托,或者单纯的美。
在中艺文化艺术机构总经理李楠的记忆里,2007年在湖滨国际名品街举办的“16-18世纪欧洲经典名画原作展”,火爆之势也是空前的。“展览的最后一天,队伍的末尾绕着西湖从湖滨国际名品街快延伸到平海路了。”李楠坦言,在此之前没人想到一次艺术展览在杭州会成为一个全城热议的话题。
“一个成功的展览就是一件成熟的产品。”余良峰说,任何一个展览的诞生是一个极其复杂且繁琐的过程。往往得提前一年时间就得开始酝酿筹划,再到运输、借展、保险、展程设计等一系列策展工作,像敦煌艺术展这样的“大工程”则是提前了整整两年。
余良峰介绍,如今浙江美术馆每年举办各种类型的展览在50个左右,其中自主策划的学术展览达到了60%。至今还让人津津乐道的除了盛况空前的“煌煌大观——敦煌艺术展”,还有2009年的开馆四大首展,2010年的“东西贯中——吴冠中艺术回顾大展”和今年的“真山难老——傅山作品展”,内容涉及古今中外,雅俗共赏。
“不过一直以来,在杭州出现一个极具爆点的艺术展览更像是偶发事件,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余良峰认为,杭州尚未形成公立美术馆群的集成效应。
“最好的样板就是余德耀美术馆和龙美术馆,与中华艺术宫隔江相望、与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比邻而居,构成上海最大的美术馆群。还有深圳华侨城集团,旗下拥有和管理国家级美术馆何香凝美术馆、OCT当代艺术馆群和华侨城创意文化园等一批有影响力的艺术展馆和公益性文化艺术场所,聚集在一起相互渗透,相互扶持。”
而在杭州,大家耳熟能详的公立美术馆就这么几个,隶属于浙江博物馆的西湖美术馆、唐云艺术馆、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还有成立一年多的杭州国画院美术馆。
2 民营美术馆:建馆易经营难?
“我常常被问及,杭州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更多世界级的珍稀原作展?”余良峰表示,浙江美术馆一直在积蓄内功。“比起始建于民国的江苏省美术馆和近60年历史的中国美术馆,我们开馆还不到十年。截至2015年底,我们已经征集收藏了近2万件藏品,这个数字还在飞快增长。”等到自己的馆藏足够殷实了,才能真正有底气地走出去,实现国际艺术机构之间的对等交流。
“不过现在,与卢浮宫、大英博物馆、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这样的世界顶级美术馆合作是需要借展费的,且数额极高。而我们公立美术馆的基本属性是公益性,也就是说拒绝一切商业行为在这里出现。所以有时候,民营美术馆反而能更好地引进展览,管理藏品。”
在余良峰看来,民营美术馆最大的优势就是体制灵活,有较大独立性。筹建七年多的全山石艺术中心就是这样一个源于私藏的民营美术馆,创办模式与北京UCCA、上海龙美术馆等一些民营美术馆一样,创办者大多是先有作品或藏品,再开设美术馆。其中长期陈列的130多件油画,是全山石先生在退休20多年中,从意大利、法国、美国、荷兰、俄罗斯等国引进的佳作。
负责人王文杰介绍,全山石每年的策展计划是1-2个主题特展,全部展品都是从国外艺术机构借来的名家原作。最近,“欧洲油画经典——提香与鲁本斯作品展”正在艺术中心进行展出。“在杭州,想看到西方稀有原作不容易。除了我们全山石,还可以去今年年初刚刚开幕的光达美术馆,主要是二十世纪法国具象表现的绘画和雕塑。”
“虽然我们是以借展的形式,没有所谓的版权金,但还是需要保险、运输、来宾接待等一系列高额的策展费用。所以,自我循环太困难了,而支撑美术馆日常运营的主要是全山石艺术基金会。”王文杰说,私人或企业资本注入到基金会,同时接受社会捐赠,这也是欧洲民营美术馆的主要运营模式。“而且在欧洲,公益美术事业的税收政策非常优惠,应纳税所得额的60%可以拿来冲抵,甚至还有免税及拨款。”
“在建筑的功能设计、运营机制、管理体系等等方面,国外美术馆的历史经验是可供我们参考借鉴的,这比自己摸索要高效得多。”王文杰说,现在全山石的主题特展会象征性地收取低额的门票,但远远低于国际标准甚至北上广深的平均售价。“形成民营美术馆运营整体的‘盘子’,使美术馆本身不真正参与经营,相对单纯地进行学术研究和美育推广,这是我们所期望的生存状况。”
目前,全山石艺术中心和厦门中华儿女美术馆、宁波华茂美术馆等一些地方民营美术馆形成了艺术联盟,建立合作并进行资源共享,同时也可以实现集约化效应,减轻彼此的经营压力。
3 商业特展:入不敷出如何长久?
这两年,在中国艺术展览市场又出现了一个新概念——商业特展。
去年杭州创意设计中心的“不朽的梵高”感映艺术大展和今年星光大道(二期)的“国家地理经典影像盛宴”,背后的策展团队就是陶洁和她的C&C文创。
那么,什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商业特展呢?在不少专业艺术学者看来,“花钱特别多、观众特别多、阵仗特别大”是商业特展的基本属性。陶洁说,这样的描述易于理解,但显然不够严谨。在陶洁看来,最具代表性的案例就是2014年上海K11的“印象派大师·莫奈特展”。观展人数达到40万人次,在票房和衍生品上的营收接近3000万,且特展期间K11商场的日常营业额增长了20%,取得了商业特展的现象级成功。从内容来说,所谓的这种商业特展都集中在文创领域,包括东西方艺术、卡通动漫、设计、时尚生活等,已经呈现出越来越清晰的多样化趋势。区别于拍卖和艺博会,特展是以门票、衍生品为主要盈利模式的。
陶洁有一个观点,任何艺术展览都不该是“养在深闺”里的,所以一场商业特展就是艺术生活化最好的案例。“我们团队策划的第一次商业特展是‘不朽的梵高’感映艺术大展杭州站。没有参考和借鉴,只能自我摸索。”三方合作,投入千万,但是最终在商业营收上遭遇了“滑铁卢”。
到了今年的“国家地理经典影像盛宴”,团队能力更加成熟,市场判断更加精准。两个月的展期,观展人数达到近6万人次,给星光大道商场带来了10多万的客流。此役之后,C&C文创在圈内快速建立起了信任感和接纳度,厦门、成都、西安等多个城市的合作方纷纷找上门来。
李楠是做艺术家代理起家的,如今也成为了商业特展的策展人。他是“法国卢浮宫艺术珍品中国巡展”的首席代理,同时拥有13000张卢浮宫馆藏版画五年的中国代理权。今年5月,李楠把近100件卢浮宫和法国博物馆联盟官方授权的艺术藏品带到了杭州的城西银泰城。短短一个月时间,观展人数就突破了3.8万。
“不过,现在来谈成熟的商业模式还为之过早。”李楠说,“我们和K11不一样,他们有自己的艺术基金会,通过K11购物中心的盈利来支持基金会运作,通过基金会和拥有版权所有权及运营权的艺术机构合作,来运作各种商业特展,再吸引购物中心的客流。”换句话说,像李楠和C&C文创这样的独立策展方往往得自己承担高额的版权金以及保险费,特展营收则主要靠冠名、赞助、门票和衍生产品,所以完成一次策展入不敷出是常态。
4 大众审美:艺术断层谁来填补?
“杭州人的审美观念正在发生变化,开始从新奇而又难懂的矛盾僵局里跳脱出来,与形形色色的艺术形式握手言和。”李楠切切实实感受到这样的审美趋向。
“‘我不懂艺术’,摔下一句悻悻的结论之后,参观者扬长而去。这样坦白,也是一种解读艺术的方式。不过,普罗大众的艺术诉求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开始,最好是不需要任何知识背景,不需要任何前提,就能从中直接感受到美。很显然,敦煌做到了,卢浮宫也做到了。但是黄宾虹不行,在普通观众看起来他的作品就是一片黑天墨地。赵无极的油彩看不懂,老祖宗的梅兰竹菊也看不懂。”
余良峰说,浙江美术馆一直担有大众审美普及的使命和责任。“80多年前,蔡元培先生提出用美育代替宗教,这一使命至今尚未完全实现,更何况当今美育的社会功能远不止这一点。经过一些年的文化断层,审美的缺失还需要慢慢填补。”
王文杰也表示,作为公共文化服务机构,眼下我国民营美术馆尚未承担更多服务大众的美育职责。“全山石的定位是一个集研究、展示、收藏、教学为一体的公益性油画艺术研究。我们的功能是对社会开放的,邀请中外艺术家进行创作、研究,组织油画培训,提携优秀青年油画人才。所以这是一个研究普及艺术中心,也是一个中外油画交流的中心。”
“美术馆,应该远不止于单一的展览。”余良峰介绍,浙江美术馆开馆以来,观众人数逐年增加,2015年达到了80多万人次。每年的新春祝福、3月的女人月影、6月和7月的动画季、暑期的名师讲坛,还有实验场、设计界、“艺游乡里”……平均每年280场的公共艺术教育推广活动,平均一周四五场——这个成绩,在国内无论公立还是民营美术馆,都难望其项背。“浙江美术馆要做的正是这样一个平台:公共教育与学术并行,如同两翼,缺一不可。”
余良峰发现,现在观众会独立思考,并提出需求,可以和美术馆进行自由而有效的沟通,艺术互动又高了一个层次。“原来,出租车司机都不认识浙江美术馆;现在,路过的外地游客都会慕名而来。比起一个美术馆的镇馆之宝,一座城市的艺术氛围才是无形的财富,我们离一个美术馆影响一座城市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编辑: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