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克:时钟与床榻之间
2017-12-12 16:43:50 来源:99艺术网 作者:徐安琪

随着年终佳节临近,纽约的艺术圈也更加活跃,活动频出、精彩纷呈。此时,大都会博物馆年末大展之一——《蒙克:时钟与床榻之间》向观众呈现了蒙克多舛且复杂的一生。展览于2017年11月15日开幕,共囊括五十件绘画,横跨艺术家职业生涯六十载,其中包含数件自画像的16幅作品从未在美国展出,更有超过半数展品属于蒙克的私人收藏,自它们诞生伊始便伴随艺术家左右。

▲大都会蒙克展现场。摄影:徐安琪
▲大都会蒙克展现场。摄影:徐安琪

如果艺术家中梵高最“疯”,那蒙克则当仁不让的最“惨”。他出生于1863年的挪威雷登——

地理上,这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斯堪的纳维亚遥远且荒芜,是童话里的冰雪之国。现实中,大陆亚北极气候令当地的冬季刺骨且漫长,降雪构成主要降水,日照时常也可以从夏季的22小时锐减为冬季的7小时不到。

时间上,这是全球动荡的二战前夕。19世纪中叶后期,欧洲大陆因一战的层层重创,仍卧床不起;美国的独立战争还在进行,总统林肯被刺杀;波兰的“白党”“红党”发起一月起义,响起反沙俄帝国的号角;清王朝的“内瘤”太平天国也日薄西山,“天京”被攻破,数千万人口的生命掩埋在这场最终长达22年的战乱中。

在大环境的如此敌意下,蒙克又来自一个物理、心理几乎零温暖的家庭——

5岁时母亲得肺结核去世;

14岁时最爱的姐姐苏菲患同种疾病死亡;

26岁时父亲离世,生前却是狂热的宗教信徒,患有精神疾病,不断向自己的孩子灌输对地狱的恐惧,和失去救赎后的“永世不得翻身”;

而他的5个兄弟姐妹中,妹妹从小患有精神病,只有弟弟彼得·安德烈结了婚,但也在婚后数月离世。

▲爱德华·蒙克家谱。图片源自网络。
▲爱德华·蒙克家谱。图片源自网络。

然而,自幼身体孱弱的蒙克,并未因父亲的宗教训诫而战战兢兢,他酗酒、喧嚷,带着“下地狱”的自暴自弃,竟也躲过数次劫难,一直活到80岁。他也惊人的高产。仅仅在挪威首都奥斯陆的蒙克美术馆中,就有约1100幅绘画,4500件手稿与18,000张版画,构成世界上最大的蒙克作品收藏。

▲奥斯陆的蒙克美术馆。图片源自网络。
▲奥斯陆的蒙克美术馆。图片源自网络。

此次展览正是由大都会博物馆、蒙克美术馆与旧金山现代美术馆联合主办,先从旧金山巡回至纽约,并在2018年2月4日纽约毕展后,继续巡展至奥斯陆。其中,大都会的展厅结构明确划分为四个主题:自画像、疾病与死亡、青春与激情、吸引与厌恶,围绕冠名展览的明星绘画《自画像:时钟与床榻之间》(1940-1943)展开。

▲展览现场,观众欣赏《自画像:时钟与床榻之间》。摄影:徐安琪
▲展览现场,观众欣赏《自画像:时钟与床榻之间》。摄影:徐安琪

这是一幅创作于蒙克生命晚期的作品。画面中的他消瘦修长,双手下垂,微微佝偻却挺直脊梁,站在两个房间的临界线旁。房间内挤满各种物品,右手是比人还高的老式座钟,左手是布满黑白红线条的板床,床头一侧,甚至还有一幅幽灵般的裸体人像漂浮其上。

▲爱德华·蒙克,《自画像:时钟与床榻之间》(1940-1943)。图片源自网络。
▲爱德华·蒙克,《自画像:时钟与床榻之间》(1940-1943)。图片源自网络。

但最令目光久久不能离开的,是蒙克的表情。他的面庞微微昂起,颧骨的阴影直削上翘,形成v字线条,眉目与唇边却紧锁向下,呈现倒v弧线。稍稍尝试一下,便会发现这是个不易摆出的表情,不仅需要十分用力,感情也需要异常充沛;然而即便如此,眉毛、唇角也几乎不可能像在脸上刮出沟壑一般,如画中垂得那么深、那么弯。艺术家的夸张手法固然表现于此,但与其矛盾的是,画内的环境却将非常态的人物感情化为常态。于是,画中人的表情与姿态呈现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感情混合体:羁傲、悲悯、质问、甚至怀疑,却也带着一份无措、清白、坦荡与释然;似有夹缝求生的坚持,也有长久悬在生死一线的疲惫和放手。

▲爱德华·蒙克,《病孩》(1907)。图片源自网络。
▲爱德华·蒙克,《病孩》(1907)。图片源自网络。

蒙克描绘挚爱姐姐的两幅绘画也是展览之重,在主题“疾病与死亡”下陈列。这两幅名为《病孩》的绘画是同一形象的不同变体。在 1885至1927的42年内,蒙克共为这个形象创作了六个版本,此次展览的是它的第二与第三幅。尤其独特的是1907年创作的第三幅《病孩》,它的笔法疏离、笔触粗且长,是六个版本中最抽象的一个。画面中,床上的红发女孩望向身着深衣的女人——广泛认定为蒙克早逝的姐姐苏菲与一直照料他们的姑姑。两人的对话是缄默的。苏菲面色苍白,只能用枕头支撑身体,气若游丝; 姑姑紧紧握住她被床褥掩埋的手臂,似要千方百计地将她留下,却也只能深深地将头埋下,无路可走。然而,画面的色彩却是强烈的。红与墨绿是极有个性的对比色,不禁让人想起同时期的另一幅名作——约翰·辛格·萨金特的《麦克白夫人埃伦特里》(1889)。一方面,两幅绘画皆通过颜色的接洽和融合,渲染出离奇灵异的氛围;另一方面,它们颜色的酸度与刺激,更高亮出情感的尖锐、矛盾。

▲约翰·辛格·萨金特,《麦克白夫人埃伦特里》(1889)。图片源自网络。
▲约翰·辛格·萨金特,《麦克白夫人埃伦特里》(1889)。图片源自网络。

对于同样的情感、同样的作品,不同美术馆的陈设也各有千秋。大都会的展览设计极佳地烘托了作品的情绪。它的展厅流通顺畅,少有堵塞;展墙主次分明,为重点绘画提供特殊强调;灯光更明暗有致,点亮作品的同时为旁处“熄灯”,引导观赏。与旧金山现代美术馆明亮的展厅相比,大都会的陈设似乎更适宜蒙克作品阴郁的基调。但同时,旧金山现代艺术美术馆的一大优势则是空间宽敞。它辟出八个主题单元,比大都会的四个分区整整多出一倍——“第一人称的蒙克”,“爱”,“疾病的房间”,“告解与自我感知”,“幻觉”,“工作室里”,“围绕床边”与“夜间”。这些主题不但更具诗性,而且开放,主题下每件作品的展签也更长、更完整,为展览添加丰富的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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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末的旧金山现代美术馆《蒙克:时钟与床榻之间》展览现场。摄影:徐安琪。
▲8月末的旧金山现代美术馆《蒙克:时钟与床榻之间》展览现场。摄影:徐安琪。

除此之外,此次展览的赞助人——莱昂纳多·劳德——近年来也在艺术圈生龙活虎,存在感超强。没事,就算你不认识他,你也肯定听说过他的妈妈——雅诗·兰黛(“兰黛”“劳德”只是同姓的不同翻译)。夫妇二人一同创立这个闻名世界的美妆品牌,劳德因此含着金汤勺出生,现为雅诗兰黛集团继承人,掌舵海蓝之谜、倩碧、MAC化妆品,祖·玛珑伦敦香水等耳熟名详的旗下大牌,并任世界犹太人大会主席。劳德本人也对艺术极其热衷,是拍卖行、博物馆不可多得的老金主。2001年,他更与老朋友、资深艺术策划人瑟芝·萨巴尔斯基在大都会博物馆对街,建立了自己的美术馆——侧重20世纪早期德国奥地利艺术的“新美术馆”。镇馆之宝正是克里姆特的传奇名画《阿黛尔》(1907)。画中描绘的是犹太裔维也纳大亨费尔南德·布洛赫-鲍尔的妻子阿黛尔,曾在二战时被德国纳粹收缴,随后回归奥地利国家美术馆,但经过漫长的法律诉讼,最终回归阿黛尔的后裔,紧接着被拍卖,最终由从小游览奥地利美术馆时被这幅绘画所震撼的劳德,于2006年以一亿三千五百万美金(约合人民币八亿九千四百万)购入,成为当时史上最贵绘画。

▲莱昂纳多·劳德在纽约上东区家中,背后为毕加索作品《扶手椅上的裸女》(1909)。图片源自纽约时报。
▲莱昂纳多·劳德在纽约上东区家中,背后为毕加索作品《扶手椅上的裸女》(1909)。图片源自纽约时报。

▲劳德纽约上东区,位于大都会对街的新美术馆(Neue Galerie)。图片来自新美术馆。
▲劳德纽约上东区,位于大都会对街的新美术馆(Neue Galerie)。图片来自新美术馆。

▲新美术馆内克里姆特名作《阿黛尔》(1907)。图片来自新美术馆。
▲新美术馆内克里姆特名作《阿黛尔》(1907)。图片来自新美术馆。

2013年,劳德更将自己收藏的、彼时估价便超过十亿美金(约66.2亿人民币)的78件立体主义作品赠与大都会博物馆。这批收藏目前已扩增至82件,它们的创作者可谓是最知名的四位立体主义先锋——毕加索,乔治·布拉克,胡安·格里斯,费尔南·莱热。而劳德对此次大都会蒙克展的赞助,并非空穴来风。2016年,劳德的新美术馆举办大展“蒙克与表现主义”,回顾蒙克对同时期德国与奥地利艺术家的影响,受到极大欢迎,美术馆甚至出现排队人数长达数个街区的盛况。原因之一,便是展览囊括了众多私人收藏与借展展品,当之无愧的明星展品便是蒙克创作的、全世界仅有四幅的《呐喊》。

▲新美术馆展览《蒙克与表现主义》(2016年2月18-6月13日)
▲新美术馆展览《蒙克与表现主义》(2016年2月18-6月13日)

▲大都会蒙克展展览现场,观众欣赏蒙克作品《绝望》(1894)。摄影:徐安琪。
▲大都会蒙克展展览现场,观众欣赏蒙克作品《绝望》(1894)。摄影:徐安琪。

当下,蒙克作品的超高人气一直有增无减。不论是达芬奇的《蒙娜丽莎》或是莫奈的《睡莲》,最终你手机里存着的还是蒙克的作品——它们被改为各种网络表情,其中《呐喊》更成为iOS emoji的经典表情之一,在表现震惊、讶异、恐慌的同时,还带着一丝嘲讽和搞笑。也因此,蒙克绘画对当下时代发展的适应能力之强,不仅令人感到“蒙克现象”背后更引人深究的元素——这位如此“悲剧”的艺术家,究竟为什么我们乐此不疲地欣赏着?或许是对现今社会提出了的一个好问题、好质疑。

编辑:江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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