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艺术在乡村文化链条中的位置
2018-11-27 10:15:08 来源:公共艺术杂志 作者:欧阳甦

城市化进程使中国社会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其中最为深刻的变化之一是社会分化成不同的阶层。阶层分化对于民众的生存体验和身份认同,对于政治实践和公共生活都在产生深刻的影响,都市如此,乡村亦然。

艺术本身具有审美功能,提炼和演绎乡村生活元素,赋予它审美功能,产生新的价值。比如竹篮的加工工艺,可以提炼出来讲故事,用乡村的语言和现代设计进行重新建构,建构的过程是对生活品质的提高。阶层的不同,导致了需求的多元。

▲ 唐华、陈琴,大鸟,摄影:唐华
▲ 唐华、陈琴,大鸟,摄影:唐华

在乡村实践中,艺术逻辑的核心并不在于以何种艺术形式和语言来参与乡村振兴,而是在了解当地自然和人文资源、理解当地社会结构的基础上,融合不同阶层的需求,建立起融合开放的平台,创造交流与对话的机制,共同重塑乡村社会和文化生活。

▲ 在莫干镇筏头老街,采访85岁的文化老人王凤鸣先生,摄影:吴清赫
▲ 在莫干镇筏头老街,采访85岁的文化老人王凤鸣先生,摄影:吴清赫

2018年8月,上海美术学院和四川美术学院在莫干山共同开展“乡村重塑,公共艺术再行动”暨“长江上下:公共艺术国际行动计划”之时,在了解当地业态发展的情况下,生发了举办民宿艺术节的想法,得到了众多民宿业主快速和积极的响应,明确反映了民宿业主的认识和直接需求,提升休闲产品的文化价值,成为大多数业主的共识。

这一想法的基本出发点是对艺术的功能和目的的思考,即艺术在社会发展中的服务功能,它所承载的价值也不应游离于公众生活之外。在交流中,一位前村支书说,这里的土地土壤、竹子资源异常丰富,但大家主要是通过打工来维持生活,支书的身份是可以不停地调换的,但谋生不会变。很多人离开村庄去打工,留守在这里的人则多多少少都会有点主意。如果艺术家们能够把竹子这个行业重新振兴起来,让居住在这一带的居民有比外出打短工更多的生活来源和生活方式,同时又不离开家乡,这会是一种很好的结合。

在与村民的接触中发现,其实他们并没有以城市眼光看待乡土的情怀。普通村民和当过村干部的支书都表示,他们并不懂也不需要去懂艺术是什么。艺术家来到这里,是否能够给这个乡村带来更多的变化?这才是最根本的。这种态度,也决定了艺术家与村民的合作是一个互相磨合和理解的过程,在艺术家看来的公共艺术改变乡村,对于村民来说,也许仅仅是一个活计,尽管他们对于这种改变持欢迎的态度,甚至抱着某种程度的期待,对手艺、乡村生活的认同,建立在经济状况改善的基础上。

不同阶层对于艺术所产生的功能有不同的需求,这种需求是建立在不同阶层的生活需要和利益之上,也由各人的眼界所决定。公共艺术需要的是关联当地不同的信息,挖掘不同的资源,并把这些资源有效地转化为生产力,使人们对自我,对乡村的认同更加自觉。

非遗传承人宣国维积极帮助青年艺术家们实现自己的想法。在旅游业的发展过程中,他个人的竹编手艺和个人的生活方式,变成了莫干山的传统文化的象征,这不仅令人自豪,更多的是对个人发展和个人荣誉感的肯定。生活需要与人的社会认同这一心理需求紧密结合在一起,而这一点,在经济水平和文化层次越高的人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在与艺术家的共同创作中,年逾古稀的老人不仅帮助艺术家实现想法,也兴奋地挑战自己的技艺。

艺术参与乡村发展,实际上是在应对不同的关系。例如,还掌握着竹编技艺的人,基本都超过了六十岁。20世纪60年代到70年代是他们生活条件最苦的时候。因为当地盛产毛竹,而毛竹不能食用,只能作为商品,但在当时道路并不畅通,只有通过放簰(编注:放簰是借助水流运送木材)的方式带来收入,发展经济。村里的文化老人王凤鸣先生,现年已经八十五岁,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文化人,在年轻的时候,也必以竹子、放簰为生,对于放簰的河流,对于这个行业的历史发展仍保持着鲜活的记忆并且乐于讲授给青年人听。在放簰的过程中,产生了各种祭祀活动,寄托着美好的愿望和祝福,也凝结成村民们特殊的心理活动和归属感。

 ▲吴清鹤、唐兰兰、杨瑞琴、张帆,林语,摄影:吴清鹤
 ▲吴清鹤、唐兰兰、杨瑞琴、张帆,林语,摄影:吴清鹤

当地自然资源与产业发展的关系,影响着居民的生活水平。在工业化生产大幅发展的背景下,竹产业的衰落,使得在产业结构不完整的情况下,需要另外一种产业结构,第三产业来填第一、第二产业的不足。

民宿行业的兴起,改变了产业结构的单一。比如,有些村民月生活消费在一百元左右,这在城市人听来匪夷所思,以城市的角度和以乡村的角度,来看同一个问题,主体不同,结论也不同。村民们把资金主要花费在房屋建设上,沿袭了农业社会的一贯传统,他们的作息也是最节能、最环保的,也影响到他们的消费结构,肯定了对原有生活方式的认同,以及对新生活方式的适应。

▲曾令香、余腾宇,蜓掠清梦,竹,尺寸可变,摄影:余腾宇
▲曾令香、余腾宇,蜓掠清梦,竹,尺寸可变,摄影:余腾宇

此外还存在着另一些关系层面。第一是本地人进与出的关系,也就是说留在本土的当地人与返乡的当地人之间的关系。第二是与外来文化的关系,外来者与当地村民的关系。第三是当地历史文化与当下社会发展的关系。以公共艺术的方式介入乡村发展,在很大的程度上是在研究和处理这些关系,将艺术作为一种手段和媒介来融合这些关系,或许是比行政命令更为有效的方式。

公共艺术参与乡村的发展,至少是在莫干山这样一个经济条件比较发达、开放程度较高的地区,它的主要功能在于它的黏合作用,能够把不同的需求联合起来,借助艺术这种方式来共同发声,串联起不同社会阶层的需求,使社会阶层之间产生必要的互动,从而产生资源的流动和身份的转换。

很多民宿主、茶商和其他企业界人士,有着离开本土外出学习和工作的经历,有意识地保护乡村文化,把都市的现代文化融入到乡村文化中来,城市与乡村之间的差异,不仅从经济角度而言,从文化生活的角度来看,目标都是减少差异、趋向平等。乡村文化的发展,不是孤立和隔绝的,城乡之间的关系,体现在乡村艺术活动的各个方面,艺术参与乡村实践,也是搭建乡村与都市的桥梁。

在这个过程中,艺术家的身份也在悄然变化,模糊了艺术家、社会学家,甚至是企业家的身份。在乡村开展公共艺术,它的内在逻辑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并非要与当地无缝对接,才能做出更好的公共艺术作品。其核心在于针对不同阶层的需要,在调查实践中理顺关系,以理性的方式来实现它的社会成果转化。PA

注:本文节选自欧阳苏《乡村重塑中的阶层需求与艺术对策》,全文刊载于《公共艺术》2017年第5期(总第56期)。欧阳苏,上海美术学院公共艺术理论与国际交流工作室副研究员。参考文献、注释(略)

编辑:江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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