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爱好者们对《纪念碑谷》系列定不会陌生:一位红衣小女孩要“破解”交叉、变形、折叠、颠倒的空间关系,从而找到一条通向光明之门的道路。这款游戏背景的设计灵感,来源于荷兰“视错觉”艺术家埃舍尔。2018年是埃舍尔诞辰120周年,位于澳大利亚墨尔本的维多利亚州国立美术馆策划了一场名为《埃舍尔 X nendo 工作室 | 两个世界之间》的大展。不同于纯画作类展览,此次展览中,日本设计工作室nendo营造了一个沉浸式的空间,将埃舍尔在平面中创造的“不可能的世界”延伸到了美术馆。
M.C.埃舍尔,自画像,1929年11月,石版画
“我画作中的作品,通常是顽皮灵动的。我实在抑制不住要嘲弄一切所谓不可动摇的确定性,比如故意将二维和三维、平面和空间混淆,或者拿重力来开个玩笑,这都是非常有趣的。您确定地板不能成为天花板吗?当您上楼梯的时候,您能完全确定,您是在往上走吗?首先,我会问自己这些看似疯狂的问题,因为我是自己的第一个观众。然后我再问那些赏脸来看我作品的人,很高兴还是有不少人喜欢这种顽皮。”——M.C. 埃舍尔,1965。
M.C.埃舍尔,绘画之手,1948年1月,石版画
M.C.埃舍尔,循环,1938年5月,石版画
作为视错觉大师, 荷兰艺术家埃舍尔(M.C. Escher 1898-1972)创作出了20世纪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此次展出的158幅埃舍尔版画和绘画原作,均来自全球埃舍尔公共收藏最多的荷兰海牙市立博物馆,展现了埃舍尔从1916年至1969年整个创作生涯的绘画技巧和创作天赋,作品描绘的视觉谜题、无限阶梯与不断复现的怪圈将引发观展者的无限遐想。
以创始人佐藤大(Oki Sato)为首,设计工作室nendo利用独特的设计方法创作出了一个沉浸式的展览环境。从埃舍尔的空间错觉手法中汲取灵感,nendo运用视角不断变换的数字科技设备建构了一个“不可能的世界”,令观展者可以在沉浸其中的同时体验埃舍尔作品的视错觉魅力。
维多利亚州国立美术馆馆长托尼·埃尔伍德(Tony Ellwood AM)表示,呈现这场创意十足、启发思考的展览,正符合美术馆为世界顶尖艺术家与设计师建立具有创造性链接的初衷。
由nendo设计的《渐现之屋》。一条长凳从一个方块开始,逐渐变成了房子的模样。在设计师佐藤大的想象中,这是对埃舍尔早年生涯的隐喻。摄影:Takumi Ota
由nendo设计的《反射屋》。《反射屋》中,房子的三维轮廓是透过光构成的,创作灵感源于埃舍尔对反光材料的迷恋。制作中,nendo采用了镜像表面,并使用激光在其中切割出形状,这个表面在特定角度的光线照射下,复杂的反射相互作用,魔法般地展现出房子的形状。摄影:Takumi Ota
由nendo设计的《变焦屋》,是此次展览最重要的空间设计。穿行时,空间将不断变矮、变小,入口处通道高度为4米,出口处高度仅为55厘米,黑白交替的图案尺寸不断减小,体现了极致透视。摄影:Takumi Ota
一条长凳从一个方块开始,逐渐变成了房子的模样。在设计师佐藤大的想象中,这是对埃舍尔早年生涯的隐喻。
由nendo设计的《反射屋》。《反射屋》中,房子的三维轮廓是透过光构成的,创作灵感源于埃舍尔对反光材料的迷恋。制作中,nendo采用了镜像表面,并使用激光在其中切割出形状,这个表面在特定角度的光线照射下,复杂的反射相互作用,魔法般地展现出房子的形状。
由nendo设计的《变焦屋》,是此次展览最重要的空间设计。穿行时,空间将不断变矮、变小,入口处通道高度为4米,出口处高度仅为55厘米,黑白交替的图案尺寸不断减小,体现了极致透视。
早期埃舍尔
莫里兹·柯奈利斯·埃舍尔(Maurits Cornelis Escher)生于1898年,是五兄弟中最小的一个。父亲老埃舍尔是一位土木工程师,全家过着富裕的生活。孩童时期的埃舍尔经常生病,甚至常常在海边的儿童之家疗养康复。读书时,埃舍尔因无法适应学校体制,在左撇子遭受歧视的年代,他变得相当痛苦。考试科目通过不足的埃舍尔,没能得到毕业证书。不过,每周他最高兴的时刻就是艺术课,这成为他对于油毡浮雕产生热爱的开端,他也通过制作向日葵的油毡浮雕进行自我安慰。
校园生活虽不尽如人意,但埃舍尔还是在学校结交了终生朋友,并学会了演奏大提琴,尽管演奏水平非常一般,大提琴课程还使他产生了对音乐的热爱。此外,他还喜爱摄影,用家人送给他的相机照相。
M.C.埃舍尔,G. A.埃舍尔肖像(画家父亲),1935年,铅笔画
老埃舍尔认为儿子应该成为一名建筑师。1919年,埃舍尔入读了哈勒姆建筑及装饰艺术学校,平面艺术老师却发现他在平面艺术方面更有天分,尤其是在木板画上。起初,艺术给埃舍尔带来了很多乐趣,然而追求艺术绝非易事。
M.C.埃舍尔,坐椅上的自画像,1920年2月,木刻版画
埃舍尔在1955年给儿子亚瑟的信中说道:“上帝呀,真希望以前我有好好学习绘画,每隔一段时间画画的压力都会让我精神崩溃,绘画绝对是需要刻苦坚持的事情,而且能做到的话,还要不断进行无情的自我批判。严格来讲,我的做画方式,几乎可以说是一种非常想要把画画好的渴望,天赋什么的,说真的,大部分都只是胡扯。任何一个有点资质的学生,可能都比我画得更好,但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没有那种让想法成为现实的执着渴望,不会咬紧牙关倔强地说,虽然我知道做不到,但无论如何都想去做。”
意大利时期
1921年,埃舍尔随父母第一次去了意大利,立刻爱上了这个国家,特别是意大利南部。1922年,他同一些校友再次回到意大利,《圣吉米尼亚诺》(San Gimignano)正是在那一年画的。埃舍尔坐着马车前往小镇,不断靠近的塔楼使他入迷,对他而言,这就像一场梦。展览中,可以看到埃舍尔在意大利和科西嘉岛创作的早期版画作品。
M.C.埃舍尔,圣吉米尼亚诺(San Gimignano),1922年7月,木刻版画
M.C.埃舍尔,卡斯特罗瓦尔瓦,阿布鲁齐(意大利),1930年2月,石版画
1922年,埃舍尔来到西班牙,对阿尔罕布拉宫瓷砖上的镶嵌图案产生了兴趣。在他的日记里,他记录了对于复杂性和几何艺术性的赞赏。
1923年,埃舍尔与瑞士实业家的女儿耶塔·乌米克坠入爱河。1924年,二人在罗马结婚并建了房子,埃舍尔拥有了像样的工作室。几年后,儿子乔治与亚瑟先后出生。婚后十年,一家人住在罗马,靠着双方家庭的补贴度日。在意大利,埃舍尔每年固定利用春季中的两个月在全国旅行,制作大量笔记草图和照片,回到罗马后,他利用这些原始资料,在一年余下的时间创作艺术品。1935年,埃舍尔告别意大利,前往瑞士,这标志着他职业生涯的重要转折。
自然世界的启迪
大自然令埃舍尔着迷,并给了他持续的快乐、灵感和慰藉,他的兴趣可以大到天文学和太空,也可以小到栖息在叶子和花朵之间的蜻蜓。埃舍尔说:“我想在最小的东西上找到乐趣,比如一块长在岩石之上、两厘米见宽的微小苔藓植物,我想尽可能精确地复制这些极小的东西。”
M.C.埃舍尔,蜻蜓,1936年3月,木口木刻版画
埃舍尔对自然的密切观察,为他的艺术创作提供了至关重要的基础,对自然及其物理定律的仔细理解,对于创造让他日后成名的错觉艺术作品非常必要。
埃舍尔曾尝试不同风格,包括立体主义、现实主义、新艺术主义和象征主义,他还探索过版画技法,包括油毡浮雕、石刻、石板印刷,以及最重要的木刻,此外受父亲影响,埃舍尔也研究过日本木版画的技法。埃舍尔对自己早期的作品不屑一顾,将其称之为“指法练习”,然而使他日后成名的许多品质,在这些作品里都是显而易见的。
空间的奇迹
埃舍尔痴迷于反光表面,他利用玻璃、水、自己的眼睛以及球面镜子的反射特性来制造视觉的错觉。这张画像是埃舍尔众多镜像球倒映自画像中的一幅。仔细看会发现,他正坐在位于罗马的公寓里。
M.C.埃舍尔,手中的反射球 (球形镜面里的自画像),1935年1月,石版画
M.C.埃舍尔,镜中的静物,1934年3月,石版画
1935年,埃舍尔一家离开意大利,他们在瑞士和比利时短暂居住了一段时间,然后在阿姆斯特丹附近的巴恩(Baarn)定居,一直住到了1970年。埃舍尔在荷兰的时光被视为巩固其视觉语言的关键时期。1935年后,他创造出最具标志性的图像,并在艺术方面开始名声大噪。
1964年,埃舍尔在给大儿子乔治的信中写道:“在前往乌德勒支的火车上,我突然不知所措,被一片满是不同层次云彩的天空所震撼,我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空间感和三维立体感,即使是在像荷兰这样人口过多的国家,也有可能突然觉察到这些事情,只要抬头,你就会突然见到那穿越时间的无止境的永恒。你觉得这很傻吗,或者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画作中的作品,通常是顽皮灵动的。我实在抑制不住要嘲弄一切所谓不可动摇的确定性,比如故意将二维和三维、平面和空间混淆,或者拿重力来开个玩笑,这都是非常有趣的。您确定地板不能成为天花板吗?当您上楼梯的时候,您能完全确定,您是在往上走吗?首先,我会问自己这些看似疯狂的问题,因为我是自己的第一个观众。然后我再问那些赏脸来看我作品的人,很高兴还是有不少人喜欢这种顽皮。”——M.C. 埃舍尔,1965。
展览中,观众可以看到埃舍尔终其一生都怀有浓厚兴趣的“镶嵌艺术”。镶嵌是指一种重复的图案,拼接形状之间没有间隙,埃舍尔将这一技术称之为“规则的平面分割”。埃舍尔一生创作了130多幅这类画作和60张版画。
1967年,埃尔在回忆自己一生的时候说,“镶嵌图形仿佛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吸引着我不断去探索。”
M.C.埃舍尔,昼与夜,1938年2月,木刻版画
《昼与夜》是他最著名的木版画之一,以鸟瞰的视角展现了荷兰地势平坦、河流遍布的景观。白鸟飞入黑夜,而黑鸟迎接白天,图像中的河流与村庄是完全对称的。唯一不同的是,在白天的一半,有很多人来来往往,而夜幕降临的一半,有窗内灯光闪烁,人们仿佛都温暖舒适地待在室内。白鸟与黑鸟、昼与夜在图中完美对接,这幅画也暗含了“无限”。
大约在这一时期,生命轮回的观念对于埃舍尔的影响已经显露,就在《昼与夜》完成后不久,埃舍尔的第三个儿子出生了,几个月后,父亲老埃离世,为此埃舍尔悲痛不已。
M.C.埃舍尔,规则的平面分割 第18(两只飞鸟),1938年2月,纸本作品
“规则的平面分割”可以说是埃舍尔最重要和最受欢迎的技巧,因为它是一种艺术的语言,使得他能够探索永恒和无限的想法,这些镶嵌图形可以在平面上永远重复,或者在无限的莫比乌斯环中自我回归。规则的平面分割,对于埃舍尔来说,具有形而上学的重要意义,他在其中看到了一种宇宙的秩序原则,这也给他带来慰藉。
M.C.埃舍尔,瀑布,1961年10月,石版画
在画作《瀑布》中,水同时向上和向下流动。埃舍尔的创作灵感,来自于“彭罗斯三角形”,他在数学家彭罗斯父子合著的一篇名为《不可能的物体》,一种特殊的视觉错觉的文章中看到一张图表,彭罗斯三角形可以画出来,但是无法在三维空间中创造出来。展出的画作,揭示了这一视觉难题背后的原理,埃舍尔在创作它时,需要像数学家一样,面对复杂与繁琐。
埃舍尔对意大利不朽的爱,也可以在画中得到证明。远处的风景,正是受到意大利南部风光的启发。左下角那些奇怪的植物,它们以仅仅几厘米高的小型苔藓植物为模型,被极大地放大了体型。埃舍尔还用两个多面体装饰了这个结构的顶端。
《瀑布》是埃舍尔最不可思议的建筑之一,此外,展览还呈现了其他特殊建筑,并且探索了空间悖论,这些图像让人们质疑自己的眼睛,以及对于物理定律的理解。
M.C.埃舍尔,观景楼,1958年5月,石版画。画面中,楼梯既在建筑的里面,又在外面。
M.C.埃舍尔,骑士,1946年7月,彩色木刻版画。该图象体现了拓扑学结构“莫比乌斯环”。
M.C.埃舍尔,结合的纽带,1956年4月,石版画。埃舍尔与妻子耶塔的肖像,作品讲述了“无限的爱”以及“无限的时间与空间”。
深受“无限”概念吸引的埃舍尔说:“人类无法想象时间的洪流会停止,对我们而言,似乎即使地球不再绕着地轴和太阳转,即使那时没有昼夜,没有冬夏,时间也会永恒地流动,我们也无法想象,在夜空中最遥远的繁星背后存在着空间的镜头和虚无的边界。”
nendo以圆形吊灯设计的展览空间,“房屋”在空气中呈现,仿佛全息投影,以此呼应展示画作体现的“无限”概念。摄影:Takumi Ota
nendo设计的“透视”展览空间。摄影:Takumi Ota
埃舍尔曾回绝过为“滚石”唱片制作封面插图,也婉拒了一部四维电影的创作,他更关注自己的愿景,喜欢平静有条理的生活。除了日常散步,埃舍尔每天在画室度过,在那里,他拉上百叶窗,控制光线,一丝不苟地制作和雕刻版画。
尽管埃舍尔在流行文化和数学领域收获了爱慕者,但是主流艺术界似乎对他不感兴趣,他的作品与抽象表现主义等20世纪中叶的主流运动格格不入。几十年来,他一直被视为是艺术另类。埃舍尔本人不认为自己是一名艺术家,他称自己是一位以非传统方式工作的平面艺术家。1958年,他说自己处在令人耳目一新但又压抑孤独的工作中。他曾言:“显然让我着迷的东西和我认为美的东西,在别人看来是枯燥无味的。”
编辑: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