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乌雷
艺术家乌雷(Ulay),原名弗兰克·乌韦·莱西彭(Frank Uwe Laysiepen),1943年出生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德国索林根,于2020年3月2日早晨在斯洛文尼亚城市卢布尔雅那(Ljubljana)因癌症治疗引起的并发症逝世,终年76岁。
得知乌雷去世的消息后,阿布拉莫维奇(前南斯拉夫人体艺术家、行为艺术家之母)在Instagram上发文悼念。“今天我非常悲伤地得知我的朋友、前伴侣乌雷的死亡。他是一位杰出的艺术家,一个杰出的人,人们将深深怀念他。在这一天,直到他的艺术和遗产将永垂不朽,这令人稍感欣慰。”阿布拉莫维奇不光是乌雷的前伴侣,也是长达12年之久的艺术合作者,在他们合作的12年间,以情侣的身份共同生活并创作了大量极具深度与强度的艺术作品。
理查德·索尔顿作为代理乌雷作品的画廊代表,在Instagram上也写下了挽悼的话,"乌雷具有最自由奔放的精神——他是一位先锋和思想挑动者,在摄影和概念导向的行为与身体艺术的交集之处,他创作了激进和独特历史视角的作品。"
1968-1976(创作初期)
1969年,乌雷开始学习摄影并从德国搬到了阿姆斯特丹,一年后他担任了宝丽来顾问,开始用宝丽来拍摄,宝丽来公司为乌雷提供了免费的设备和材料。在他的艺术活动初期(1968-1976),他主要通过一系列宝丽来照片对个人和公共层面的身份和身体的概念进行了主题研究。那时,乌莱(Ulay)的摄影方法变得越来越具有表演性,并产生了表演摄影(Fototot)。
《白色口罩》,1973
《WT白色面膜》,1974
《手印》,1974
他的作品经常探索身体,性别以及表演与摄影之间的交集。艺术家谈到自己的做法时说:“我没有耐心尝试产生最高级的图像。”“我相信使用宝丽来相机是我在想法和现实之间最接近的地方,因为它是即时的:在行为和图像之间需要60到90秒。”乌雷将镜头深入到了变性人、异装癖、流浪汉等社会边缘人群的世界。他的照片因尖锐且私密的拍摄主题,以及写实主义的风格,震撼了当时的艺术界。
《精灵》,1974
同时他始制作1972-75年的“ Resnais Sense”系列,该系列通过照,相拼贴检查了性别差异和表现,从而探索了身份。他从1970年代初开始就在作品中表现自己是半男半女,用一种幽默感将自己献给我们,这似乎对我们与任何性别和年龄的身体的关系提出了质疑。
《S' he》系列 ,1972-1975
1976-1988(与阿布拉莫维奇的合作期)
1976年,乌雷在阿姆斯特丹与塞尔维亚的表演艺术家阿布拉莫维奇(MarinaAbramović)相识,他们惊喜的发现彼此是同月同日生日,这份突如其来的缘分,也为两人的艺术合作打开了大门。他们从那一年开始一起生活和表演,并写了一个艺术家声明,题为“艺术生命”,阐明了他们合作的条件:“没有固定的居住地,永久性的活动,直接的接触,局部的关系,自我选择,路过的局限,冒险,移动能源,没有排练,没有预期的结束,没有重复。”
当阿布拉莫维奇和乌雷开始合作时,他们探索的主要概念是自我和艺术身份。他们创作了以不断运动,变化,过程和“艺术至关重要”为特征的“关系作品”。这是十二年有影响力的合作工作的开始。每个表演者都对其文化遗产的传统以及个人对仪式的渴望感兴趣。
因此,他们决定组建一个被称为“另一个”的集体,并称自己为“两头身体”的一部分。他们的打扮和举止像双胞胎,并建立了完全信任的关系。当他们定义了幻像身份时,他们的个人身份就变得难以捉摸。在对幻像艺术身份的分析中,查尔斯·格林指出,这可以使艺术家对表演者有更深的了解,因为它揭示了一种“使艺术自制物可以自我审查的方式”。
他们设计了一系列作品,其中他们的身体为观众互动创造了更多空间。在讨论他们的表演经历的这一阶段时,她说:“这种关系中的主要问题是如何处理两位艺术家的自负。我必须找出如何像他那样放下自我,创造一些东西。就像我们称之为死亡自我的一种雌雄同体的状态。”
从1976年到1988年,他们进行了极为著名的,高度物理化的“关系作品”系列。托马斯·麦克维利在1983 年的一本杂志中将其描述为十四个表演作品,称其为“二合一概念的神秘哲学方法,对立面的相互依存。“
1976年乌雷和阿布拉莫维奇的行为艺术作品《空间中的关系》将两人带入了艺术事业的巅峰。两人全裸身体,从相距20米的地方起步朝着对方小跑过去,两人擦过便重新回到原味,进而一次次产生更加猛烈的摩擦撞击。他们反复相遇了一个小时,直到阿布拉莫维奇被撞到在地,他们的这部作品并不是男女暴力和坚持的展现,他们是将男性和女性的能量混合到称为“那个自我”的第三部分中,在相对暴力和温和中达到一个平衡点。
《空间中的关系》,1976
《及时关系》1977年在意大利博洛尼亚的G7工作室举行,该作品同样列唤起了由男性和女性能量的相互作用而诞生的第三个实体。乌雷和阿布拉莫维奇的头发绑在一起,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看。在最初的16个小时里,他们独自一人沉默着坐着,并允许游客参加最后的一个小时。
约翰·凯奇(John Cage)对乌雷和阿布拉莫维奇产生了巨大影响,他称这种活动为“不活动中的活动”。在这个过程中非常需要艺术家的生理和心理耐力,他们正在寻求身心之间的和谐以及性别之间的平衡。这个动作围绕着性的概念,并倾向于创造一个雌雄同体的生物。
《及时关系》,1977
为了创作《呼入/呼出》,两位艺术家设计了一件作品,他们将嘴巴与对方的嘴巴连接起来,互相吸入对方呼出的二氧化碳,直到他们耗尽了身体内所有的氧气。表演开始后的十七分钟,他们两个都昏迷倒地,肺部充满了二氧化碳,他们共享呼吸依靠彼此生存了将近20分钟。《吸气/吸气》这件作品追求了双重性问题,1977年4月在贝尔格莱德录制的这场表演中,这种行为比喻性地比拟了自我的死亡,而自我的死亡状态总是将两者处于危险之中。这一举动是象征性的尝试,一同团结吸收享有彼此的生命,却直到他们被彼此所摧毁。
《呼入/呼出》,1977
在《无量之物》(1977年,2010 年重现)中,他们创作了一件相对平和的作品,乌雷和阿布拉莫维奇全身裸体的站在美术馆狭窄的入口处。公众必须在他们之间的挤压下才能通过,并在通过时选择将要面对其中的哪一个。
《无量之物》,1977
在作品《AAA-AAA》(1978)中,两位艺术家彼此对立,张开嘴巴发出长长的嘶喊。他们逐渐靠近,最终直接向对方的嘴大吼大叫。彼此嘶吼看似给对方以折磨,但这件作品还是以两个恋人之间的关系为中心,他们从平等的立场作为开始,最终彼此超越。这件作品展示了他们对耐力和持续时间的兴趣。
《AAA-AAA》,1978
1980年,他们在都柏林的一次艺术展上表演了《潜能》,两人在的弓箭的相对两侧彼此保持平衡,箭头指向阿布拉莫维奇的心脏,产生浓密张力的视觉感。几乎不用费力,乌雷就能轻松地用一根手指杀死阿布拉莫维奇。人们理解为这是危害生命的测试,这件作品也是两人最危险最接近死亡的作品,此次表演持续4分钟,4分钟后他们才放下弓箭。
这似乎象征着男人占有的统治地位以及他们在社会上比女人具有怎样的优势。此外,弓的手柄由阿布拉莫维奇握住并指向自己,事实上弓的手柄是弓最重要的部分之一,如果乌雷将弓对准阿布拉莫维奇的话,那他将会占有绝对的控制地位。但是阿布拉莫维奇却控制着弓的手柄,似乎暗示着她在支撑自己的同时也在支撑着乌雷。他们在尝试着探讨暴力与温和之间的张力与平衡点达到了极致。
《潜能》,1980
《夜海穿越》是1981年至1987年之间他们在世界各地展出的一系列22场演出。设置(通常是博物馆,有时是露天环境),表演日期和衣服的颜色各不相同,但他们始终使用相同的红木桌子和相同的两把椅子。乌雷和阿布拉莫维奇将表演描述如下:“夜海穿越是一部史诗般的90天作品,在实际表演之前和之中,需要一段快速而安静的时期。
表演包括每天七个小时的专心,同时保持一动不动的安静状态。”他们坐在桌子的两端,彼此面对,面向观众。他们利用静止和生活的暂停将注意力集中在意识继续在内部发挥作用而身体外部似乎是建筑的一部分这一事实上。据阿布拉莫维奇说,表演是一种静物,一种“寂静的生活”,尽管乌雷指出,主要的兴趣在于保持一动不动的过程。
《夜海穿越》,1981-1987
1988年,乌雷和阿布拉莫维奇决定进行一次精神之旅,以行为艺术作品《情人—长城》结束他们的恋人关系。他们从长城的两端分别出发最终在长城中间相遇,正如阿布拉莫维奇所描述的那样:“那趟长城之行走成了一部完整的个人戏剧。乌雷人从戈壁滩出发,我从黄海开始。我们每个人走了2500公里之后,我们在中间相遇并道别。”她说自己在梦中构想了这次告别,这为她带来了充满神秘感的一段适当而浪漫的结局。
《情人—长城》,1988
阿布拉莫维奇后来描述了这个过程:“我们需要某种形式的结局,经过如此长的距离后彼此相向。这是非常人性化的。从某种意义上讲,它更具戏剧性,更像是电影的结局……因为最终,无论做什么,你真的很孤单。”历史3个月,他们最终在山西的二郎山会和,他们挥手告别,长达12年的亲密合作从此落下了帷幕,分别22年再无联络。
2010年3月,阿布拉莫维奇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举办她的个人回顾展,此次展览的重头戏《艺术家在现场》,她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直面所有的观众,让每个人都成为表演的一部分。直到乌雷的出现,她之前苍白麻木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反应,乌雷刚坐下的十几秒,她已泪流满面,22年未曾相见的两人,终于握手言和,这一幕感动了无数人,也成为世界行为艺术史上最经典的瞬间之一。
《艺术家在现场》,2010
1988年之后,乌雷不再和阿布拉莫维奇合作转而继续从事宝丽来摄影,为1990年夏季刊的Artforum做艺术家项目,并在1994-1995年的《柏林余影》中考察"民族主义及其符号"。他一生的最后十年用来探索水及其对人类生命的重要性。
2011年乌雷经诊断患上了淋巴癌,2013年,导演Damjan Kozole于11月发行了纪录片《癌症计划》,记录了他的生活,工作和2011年后的抗癌历程,乌雷于2014年从淋巴癌中康复。Kozole的纪录片紧随乌雷在2011-2012年间的病情发展,当时他被诊断出患有癌症并开始治疗,最终战胜了这种疾病。我们看到他处于身体窘迫的各个阶段,记录片中除了记录他抗癌历程,还记录下了他和他斯洛文尼亚人的爱人的生活经历,以及他一生中的老朋友(其中包括Chuck Close等名人)之间的生活。这部电影是一部凄美的日记,一部分是回顾性的,另一部分将大量的他的摄影作品与他的表演电影混在一起。
纪录片《癌症计划》,2013
去年11月,在乌雷70岁生日之际,他在卢布尔雅那(自2009年以来一直居住地)开设了基金会和项目空间。2020年乌雷离世后,乌雷基金会在发布的声明中提到了他在宝丽来摄影和行为艺术方面的卓越成就并表示:"乌雷是无以伦比的存在,无论是作为人还是艺术家而言。他有着最温柔的灵魂,不吝给予。他是先驱者,是开拓人,是活动家,是导师,是同事,是朋友,也是父亲、丈夫和家人。他追寻着光明,热爱生活,享受旅行,保持奋斗。他是睿智的思想者,善于挑战极限,忍受痛苦。他无私而无畏,心存道德、优雅与智慧。他,影响了许多人。"
2020年3月2日乌雷在睡梦中离世,他是这个时代为数不多的伟大的艺术家之一,宝丽来摄影的先驱者,行为艺术之父,最激进、最唯一、最单纯的乌雷。他曾用他的智慧和坚毅果敢为世界上广大的艺术爱好者洒下温暖纯良的种子。在坚持行为艺术的道路上,他的搭档阿布拉莫维奇说过一句话:“世上有各种各样的力量,而我一样都不喜欢,它们都暗示着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控制。让我感到惬意的唯一力量应该是自主的能量。”英国杂志Dazed曾在2019年对乌雷进行了专访,乌雷在访谈中谈到了自己对艺术的理解,"人们通过艺术来交流演绎、意义和爱……如果没有固体食物你可以活40天,如果没有水可以活4天,如果没有空气你可以活4分钟,但是没有感想你就可以活4秒……这就是艺术如此重要的原因。"一边是苦闷的现实世界,一边却是不断追寻的内心世界。他终于不用再感到纠结雷,让我们为乌雷感到高兴,从此他可以继续在他的世界中自由的徜徉。
2020年,阿布拉莫维奇和乌雷将分别在英国、荷兰迎来个人艺术大展。2020年9月26日,阿布拉莫维奇将成为第一位在伦敦皇家艺术研究院(RA)主展厅举办大型个展的女艺术家。与此同时,荷兰阿姆斯特丹市立博物馆也宣布,将在2020年11月至2021年4月举办"乌雷"个展。
阿姆斯特丹市立博物馆现任馆长赖因·沃尔夫斯(Rein Wolfs)表示,"随着人们对行为艺术愈发浓厚的兴趣,是时候重估这一门类的历史并回溯推动它的艺术家们了。1970年代以来,乌雷是一位在行为与身体艺术方面杰出的艺术家,包括他与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的合作。"乌雷一直以身份与身体为创作媒介。阿姆斯特丹市立博物馆将依托悠久历史和行为艺术领域的丰富探索,再度展现这一艺术形式,确认它的重要意义。
编辑:江兵
